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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看到大门洞开后,双手扶住车把,将小山般的拖拉机开了过来。
就在她将车头对准了大门洞子时,父亲牵着那个小女孩正好也到了大门外边。
父亲用很不自信的腔调喊了一声:
"小通?"
我没有回答,我的目光盯着母亲的脸。
我看到她的脸突然变白了,眼光好像结了冰似的停止了流动;手扶拖拉机像匹瞎马,一头撞到了大门楼子的角墙上;然后她就像一只被枪子儿打中的鸟,从驾驶座上滑了下来。
父亲怔了片刻,嘴咧开,龇出焦黄的牙;嘴闭上,遮住焦黄的牙;然后再咧开然后再闭上。
他用一种歉疚的眼神看着我,仿佛要从我这里得到帮助。
我慌忙将眼睛避开了。
我看到他将挎包放在地上,松开握着小女孩的手,犹豫不决地向母亲走去。
他走到母亲身前时又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再次避开他的眼睛。
他终于在母亲面前弯下了腰,将坐在车下的母亲架了起来。
母亲的目光还是冻的,她茫然地望着父亲的脸,好像打量一个陌生人。
父亲咧嘴龇牙,闭嘴遮牙,喉咙里发出吭吭的声音。
母亲突然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抓了一把。
然后她从父亲的怀里挣出来,转身向屋子里跑去。
她的腿好像被抽了骨头,看样子软弱得像面条。
她的奔跑歪歪斜斜,拖泥带水。
她跑进我们的大瓦房,响亮地关上房门,因为用力过猛,一块玻璃被震荡下来,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屋子里没有动静,片刻之后,爆发了一声笔直的长嚎,然后才是曲折的号哭。
这件重兵器刚收来时,锈得像几块生铁疙瘩,我用了许多的砖头,把它身上的红锈全部打磨干净,然后我还用收购来的砂纸将它细细地打磨,连一个边边角角也不放过,炮筒子里边我也伸进手去打磨了,最后,我用收购来的黄油保养了它许久,现在,它已经恢复了青春,周身焕发着青紫的钢铁颜色,它大张着口,雄赳赳地蹲踞着,简直就像一头雄狮,随时都会发出怒吼。
我说:
"爹,你看看炮筒子里边吧。
"
父亲将目光射进炮膛,一束明亮的光线照到了他的脸上。
父亲抬起头,眼睛里光芒四射。
我看出了他的激动,他搓着手说: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用一只脚搓着地面,伪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回答:
"收来的,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用一匹老骡子驮来的。
"
"放过没有?"父亲再次将目光投进炮膛,说:"肯定能打响,这是真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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