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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走到院子里,望着上空,上空一片晴朗,无风无云。
枪炮声也沉寂了一些,他的心里觉得明亮起来,微微地笑笑,暗暗地庆幸着他的决策的正确而又英明。
晴空里出现了轰轰吼叫着的大群飞机。
“突进到吐丝口就成功了!”
他摸摸已经平静下来的胸口,对参谋长说。
“没有消息,喊不应他们!”
参谋长微微地蹙着眉头说。
“不要紧!
那里的敌人是残兵败将,是给张灵甫在涟水打残了的!
我在南京碰到张灵甫,他说这个队伍不行!”
李仙洲的胡须抖动一下,轻蔑地说。
在突围的先头部队顺利地前进了三公里以后,李仙洲和他的参谋长、总部的官员们,出了险恶可怕的莱芜城。
队伍纷纷地汹涌前进,李仙洲骑在马上,他的马,是金黄色的,和他的大衣皮外领几乎是一个色调,发着耀眼的光亮。
他的马蹄踏在山地公路上,仿佛在济南城里他的总部门口的柏油路上行走一样,平稳而又坚实。
虽然,他明白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胸口的跳动还有些急急忙忙,但是,他的心里已经萌生起幸运的感觉。
他确信不采取多路分头突围的办法,而采取集中一路突围的办法,是最明智的,他认为这种集中一路突围,好象高山顶上倾泻下来的急瀑,气势凶猛,无敌可当。
他骑在马上走上一个小山头的时候,把手掌摊开,掩在头额上遮蔽着阳光,向前头和后头一望,顿然生起这样一个疑问:“敌人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暗中埋伏起来了?”
疑问在他的脑子里晃动了一下;又立即飞逝而去。
他觉得他的队伍实力坚强,声势浩大。
他在马上耸耸肩膀,放声地咳嗽了一下。
这是他在众人特别是下级官兵面前惯常的形态,他认为这个形态的效用,能使他的司令长官的仪表,在官兵们的心目中显得更加威严。
在他走出莱芜城以前,他就经心地计算过:三个小时以后,他和他的部队可以冲出敌人的包围阵,明天,最迟是后天,他和他的总部官员们便可以从明水乘汽车回到济南。
一回到济南,他就立刻飞往徐州、南京,向他的国防部、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再次提出,他在济南向莱芜出动的时候,提出过而没有被采纳的战策:对待共产党的军队,必须重兵多面转攻,切不可孤军深入,处于被动。
……
想到这里,不知是由于过度的深思,还是由于心情的不安还没有完全镇定下来,他的额角上冒出了几粒汗珠。
他觉得身上发热,便脱下了皮大衣,摔给骑在马上跟在他后面的勤务兵。
炮声突然爆响,浓烟在他前面二百米的队伍行列里腾起,他用力地抓住马鬃,踩紧脚镫,欠起身子来向烟雾腾腾的地方张望着。
炮弹连续地轰响起来,烟柱接连腾起,机关枪、步枪、手榴弹的声音跟着洒泼下来,在前面,在更远的前面,在后面,在更远的后面,仿佛从后面的莱芜城到前面的吐丝口三十里长的一条线上,也就是他的突围部队前进的整个的一条大道上,全线地爆发了猛烈的战斗。
他的队伍乱了,漫山遍野地东窜西奔。
公路两侧的山头上,峡谷里,突然地出现了敌人,射出了密集的炮弹、枪弹,虎啸狮吼一般地叫喊着,从山头、峡谷、田野村庄和小沟、小屋里蜂拥而出,直向公路上猛扑过来。
李仙洲不认为这是最后的结局,他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狠命地抽击了几下,一边向前狂奔,一边大声喊叫着:“突围——!
突出去——!”
几十架银灰色的轰炸机,象是看准了地下奔跑着的骑马的人,正是这位中将副司令长官李仙洲似的,缓缓地飞行在他的顶空,卫护着他。
二九
苦战了一夜半天的刘陈团,在吐丝口镇的枪声刚刚停歇的时候,便又迎着南面突然而来的战斗音响,投入新的战斗热潮。
已经取得的胜利鼓舞着他们,接踵而来的新的胜利向他们招手,疲劳、饥渴、伤痛,在几秒钟以内完全抛却了。
“敌人垮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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