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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南方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做了炸酱面,就着面又喝了点酒,红着脸对保良掏了心窝。
他说:“保良你长大了,有些话爸爸可以跟你说了。
自从你姐姐第一次离家出走以后,你妈就一直恨我。
她一直以为是我非要拆散你姐和权虎,害得咱家不能团圆。
她虽然过去也在公安局工作,但没干过真正的公安,她对我把你二伯查出来这事也想不明白,认为我害了自己的兄弟,也害了自己的女儿。
我也知道权力是我的兄弟,我们从十岁那年就发誓不能同日生但愿同日死。
我也知道咱们中国人为人处世,讲的就是义气二字。
但我更知道,我是国家干部,我必须效忠国家,我是人民警察,我必须服从命令。
我必须分清什么是公,什么是私。
你爸爸头上的一颗国徽,肩上的两星两杠,是人民给的,我必须要为这份荣誉尽责。
搞掉权力我很痛苦,但这个痛苦我能跟谁去说?保良,以后你也会明白的,如果你以后真的当了一名警察,你肯定也会这样选择。
但你姐姐不明白,你妈也不明白,讲道理她们听不进去,她们是女人,女人往往不听道理,只信感情。
这件事我和你妈伤了感情,她不跟我明说但我看得出来她恨上我了。
这几年你妈几乎就没跟我说过话!
保良,你想想爸爸这几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爸爸为了国家为了工作置个人感情个人安危不顾,立了那么大功,组织上和广大群众那么肯定我鼓励我。
我在外面,得到的全是鲜花和掌声,可我一回到家里,你们都不理解我。
我和你妈在一个屋里生活,在一张床上睡觉,可三年多来她跟我几乎没有一句话说!
儿子,你说,爸爸过的这叫什么日子……”
父亲脸红着,眼红着,眼泪汪汪的。
保良这时似乎才一下发觉,父亲头上的黑发,有一半都变白了。
保良这才知道,母亲的离去,对父亲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父亲去南方休养的第二天,保良便带上了那只装满母亲骨灰的玻璃瓶,乘火车独自返回了鉴宁。
漫长的三年,鉴宁似乎没有大变。
市中心盖了几幢新楼,沿途还能看到几处新的工地,除此一切如旧。
保良乘坐公共汽车经过百万豪庭大酒楼时,看到酒楼门口已经重新装修,大门上方“百万豪庭”
几个霓虹大字,已被拆下,而新的“主人”
姓甚名谁,却未见张扬,不知里面是否经营如故,鲍鱼生意是否依然火红。
公共汽车把保良一直拉到他家那条小巷的巷口,他从巷口走到他家的院门,恍若当年放学回家的景象——院门微掩,炊烟淡淡,母亲做饭时的唠叨,姐姐开门时的笑闹,父亲高声在叫:“保珍,把我的茶端过来……”
一切如在昨日,音容宛然。
现在,那扇院门显然久无人顾,门上的漆皮斑驳得厉害,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上挂着一些红锈。
保良知道公安局已将这个院子卖给了私人,但听李臣刘存亮说,他们家搬走之后,这里一直没有住人。
黄昏时保良在小巷的里端找到了李臣的家,李臣又带他去了刘存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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