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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那也最不应该是自己的学生。
蒋新明的每一句都正中靶心,条条都是按着戴岚往日的处事逻辑来推断的。
方才,她每说一句,戴岚都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透明一分。
平日里精心维系的外壳被逐步击溃,一片一片地瓦解,露出的难堪内核,还被冠冕堂皇地赋予“抑郁”
的名字。
一个多月前,刚好是戴岚第一次自残——
即使意识到生病,戴岚也从来没动过自残的念头。
他甚至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抑郁症患者都喜欢伤害自己?
明明流血是一件很痛的事情。
戴岚怕痛。
直到有一天晚上,戴岚喝多了,握着高脚杯的手不自觉加了力,最细的杯颈部分被他生生地按断了。
玻璃碎裂的那一寸劲,断口处在戴岚右手中指割了道很小但很深的划痕。
由于酒精对神经的麻痹,等到戴岚发现杯子被自己捏断时,血已经顺着中指流到了手腕。
戴岚不喜欢开灯。
深夜里,月光不受任何遮挡,顺着窗户就照了进来。
月亮的光透着股明亮的蓝,称得戴岚的胳膊格外惨白,而那胳膊上淋淋漓漓的血迹又被称得格外鲜亮——像滴在鱼缸里的红墨水一样,逐渐晕开,不断扩散。
发现杯子断了后,戴岚看向自己胳膊,以为是杯子里的酒被晃洒了。
他不耐烦地抬起手,放到面前,伸出舌头舔舐时,鼻子上也蹭了一抹红。
嗅觉和味觉双重的刺激下,戴岚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酒,而是血。
好像,还是自己流的血。
戴岚这才觉得痛。
但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痒,伤口处混着汗和血,酥酥麻麻的。
伴随着痛感,戴岚开始回味起刚刚舔到的血的味道。
而两瓶黑皮诺下肚,再入口的哪怕是血,咂起嘴来,也尝到了一丝甜味。
酒醉时的戴岚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尝到了甜头之后只想尽兴。
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酒杯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的杯颈和杯托就放任它们自由落体掉到地上,他看都没看一眼。
紧接着,戴岚右手中指抵着杯颈的断口处,轻轻一用力,杯子90度转了个身,杯身和杯颈的衔接处被食指和中指牢牢地夹住,杯肚紧贴着手掌。
右手手臂青筋突起,膨胀的静脉因接下来可以预见的疯狂而不断地兴奋。
酒精的麻木,让戴岚的动作很迟钝,他缓缓地从袖子里抽出左手手腕,缓缓地抬起右手,缓缓地用杯颈的断口划了下去。
划下去的那一瞬间,连痛感都是迟钝的。
划痕从腕骨开始,对角线走向延伸到了胳膊的侧面,像新刻上的生命线一样,蜿蜿蜒蜒,绵延不绝。
小时候戴岚被带去诊所打针,护士阿姨给他扎完针之后都会说:“这孩子血管浅,好打针。”
四五岁的戴岚怎么也不会想到,三十年后的自己会有同样的感慨:血管真的很浅,和划痕一起,交织在他手腕上,纠缠不清,互相狰狞,各自诉说着各自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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