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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将风独影。”
那声音清如凤鸣,在这喊杀震天的战场上,依旧清晰入耳。
“本将北海伏桓。”
伏桓朗声大喝。
刹时,长剑如虹,长刀若雪,刀鸣剑啸,声震四野!
那时刻,在东军的后方,远远的山坡上,一人独立,遥望城楼之上。
看那人,飞跃半空。
看那人,剑光炽烈如日。
看那人,挥手间便劈裂了锋利长刀!
看那人,一剑便了结悍勇的北海大将!
……
“这就是可让万军倾倒拜服的‘白凤凰’!”
顾云渊掩上双目,却掩不去目中印下的那道耀目身影。
帝都里,七兄弟身边的凤影将军,收敛了一身的光芒与锐气,不过是一个美丽而高傲的女子。
而此刻,在这黄沙滚滚血雨纷飞的战场上,她才是展开双翅翱翔九天的凤凰,有炫美之姿仪,有五彩之华光,有灼射天地无与伦比之气焰。
可是……这样的女子,在那一片华耀的光芒之后,往往掩着累累伤痕。
眼见伏桓毙命,癸城内的北海士兵顿溃不成军,东军却更加勇猛势不可挡,北门、西门的李、秦二将闻得消息,哪里还顾得守城之命,令着麾下数百残兵逃命去了,东门的叶将军则是直接投降了。
《东书?本纪?威烈帝传》记:元鼎三年六月二十四日,帝率军攻破癸城,守将伏桓毙于凤影将军剑下。
数百年后,号为“剑笔”
的着名史家昆吾淡在他的《论大东百战》中点评大东征北海这三城之战时,分析了北海惨败之原因:首先大局不利,北海先是失去同盟蒙成的联兵,而后又率先出兵给了大东大义名份;而后是兵力不敌,大东之兵力足胜北海八万有余;再次则是应对大东来势汹汹的北伐策略失当,其一味采取守势,失了锐气,又将十二万大军分守三城,致使兵力分散,若能集十二万大军于一城与大东相抗,定不至败得如此之快;最后则是统帅不敌,伏桓虽在北海被称为名将,但北海内有二十余年的安定,外亦不过与东、蒙一些小摩擦,纵观伏桓一生所历,远不能与自乱世腥风血雨中走来的东始修与风独影相比。
亦因这一战,后世评伏桓其人“名不符其实”
,唯一对得起他名将称号的是他的死亡,死在名将中名将的“凤王”
风独影剑下,后世之人认为这于他,是一项殊荣。
没有人知道,当年,当长剑划破咽喉,当伏桓自高空跌落,他脑中闪过的念头只是: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子,杀人如折花,了无畏色。
带着一丝无解的悲悯,伏桓于癸城城楼下的黄尘里闭上了双眼。
而伏桓的败亡,对于北海的打击却几乎是致命的。
夕阳如同高贵华美的舞者,在无伦的盛舞之后挽着华艳的彩衣,翩然投入西天的怀抱,然后弦月如同骄傲矜持的仙子,披着银纱羽衣,挥洒着清辉冷光,冉冉自天边而来。
大战之后的癸城,触目所及,是横陈的尸首,是散落的盔甲,是凝固的鲜血。
战士们在收拾着战场,捡起那些折断的刀剑,拾起那些无主的断肢,抬起那些逝去的同伴与敌人……每个人都是沉默的做着一切,癸城上空笼罩着一股沉甸甸的凝重。
风独影静立城楼,默默望着这一切,淡月疏星里,她的身影显得挺拔却孤峭,仿佛凤凰独立高崖。
尽管攻城取得大胜,只是心里,却难有一丝胜者的自豪与欢喜。
犹记当年第一次血染断剑,玉师问她能否放下手中之剑,从此还于闺阁,平淡亦平坦一生。
她那时看着前方持剑而立的兄长,道我要与兄长同行。
玉师叹息,问便是一生血腥相伴也不悔?她的回答是抱着染血的剑走向兄长。
自那一刻起,她便已清楚,她是一个杀人者!
无论她这一生建立多大的功业,无论日后史书给她多高的评价,这些都抹不去她身上的罪衅,她的手上沾满着洗不净的鲜血,她的剑上缠绕着无数亡魂,这一生,杀孽如山之重,亦如影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