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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扶璋抬眼望向窗外草木,继而垂下头,喃喃道,“我哪儿来的以后呢。”
举头望日,不见长安。
“我未来得及去过太多地方,我只看过海。
那是鲛人族居住的海,鲛珠是他们的眼泪,他们还会采摘天边第一缕鱼肚白来织鲛绡。”
“每逢十五月圆,月出东山时,他们的化出双腿走上岸,去鬼市与其他修者交易。”
“他们居住的那片海滩是白色的,白得像雪,很软。
黄昏时海浪镶嵌金边连带着螃蟹和一些贝类一齐冲上岸,咸腥咸腥的,又潮,不好闻。”
“鱼虾有点咸,鲛人的手艺不太行,做的食物不太合我的口味。”
风遥娓娓道来,虽粗漏,却能勾起向往,仿佛真闻到海的腥味。
“真好,真好。”
地板上的水渍粘住一片枯叶,风吹不动,只能给叶子转个方向。
“那陈二是个流连于烟花柳巷的纨绔子弟,更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父母却还要将我嫁过去,口口声声为我好,如此虚伪、如此不堪······”
窗外的藤萝花谢,浓绿的枝叶生长时蓬勃而肆意,玉兰花早没有了,肥厚的叶子倒衬得那株玉兰树不那么伶仃。
风遥闭上眼睛,继续往前踏一步,这一步直接来到大街上,身边百姓和官兵混杂往前涌,与风遥擦肩而过,不少人手里提水桶往陈府跑。
风遥随手捞过一个孩子,那孩子不等风遥说话,又急又快:“谢、陈两家不当人,陈二公子有断袖之癖、不喜女人,谢家还逼着谢二小姐嫁嘞。”
人人都说谢家和陈家一起逼死了谢二小姐,也有说谢二小姐自己不检点,要不然也不会再新婚第二天就吊死在陈府大门口。
这些造谣的人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风遥转身大步奔向陈府,那是礼部侍郎家,礼部侍郎家次子迎娶国子监祭酒家二小姐,本该是一桩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如今,竟成了深仇孽债。
风遥翻墙闯进的花厅,隐约能看见礼部侍郎的次子躺在床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血流满床,身中数刀,身旁一阴柔男子同样不省人事。
火蔓延到被子上、承尘上,昨日大红的帷幔还未撤下,喜果散落一地,酒杯碎裂,浓烟滚滚。
风遥只好翻墙出去,从大门走,大门前围一圈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过几刻钟,此事已经被编排得有鼻子有眼。
风遥费劲从人群推出来一条道,顾不得被骂,拼命往里挤。
直到看见写扶璋僵硬的尸体,风遥才意识到谢扶璋——世界上另一个她,真的死了。
若是未入仙门,这便是她的命。
谢扶璋用自己的死拉谢、陈两家下水———尤其是谢含璋,这是她最毒的报复。
谢扶璋的尸体还未来得及取下,她一早卸了钗环、脱下婚服,只着素衣,素衣上血书。
她最后留给风遥张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事后风遥抠出来,她写道:“愿你余生如风、不再被束缚。”
悔恨蔓延风遥心头,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一种傲慢的、随意的心态去敷衍谢扶璋,从未意识到,这是世界上另一个、未曾成为修者的风遥的命运。
吊死的人其实不太好看,舌头伸得老长老长。
风遥了解自己,自己爱美、喜洁,这死法实在不够体面。
不过周围人的阻拦与谩骂,风遥赶在谢、陈两家人来之前取下谢扶璋僵硬的尸体,头抵住额头,小声道:“你也自由了,我们都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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