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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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 种5(第2页)

指导员说:把同志们叫起来,搞点东西吃,烧点水喝,立即出发,争取今夜赶到贾家屯军粮储运站。

父亲说:“叫是叫不起来了,用锥子扎吧!”

指导员说:“再让我试试,实在不行你就扎吧。”

父亲从小车上找来一根锐利的缝包针,放在鞋底上蹭着。

指导员支撑着站起来,掏出盒子炮,“啪啪啪”

放了三响,趁着民夫们惊吓初醒的机会,他抖楼精神,高声喊道:“共产党员们,不能再睡了,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斯大林同志说:共产党员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呀!

如果关键时刻不带头,要我们这些党员干什么?共产党员们,为了彻底消灭国民党军队,为了保卫解放区,保卫胜利果实,起来呀……”

指导员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嘶哑、低沉。

父亲心里说:“算了吧,你喊话一千句,不如我一锥子!”

他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坚决的共产党,和倒在枯草里的共产党员们。

父亲是非党的群众,但清楚地知道民夫连的共产党员是谁。

他是从持枪与会议上判断出来的。

民夫连有十二条长枪,两只盒子炮。

原任连长和指导员是理所当然的共产党,十二个持有武装的民兵自然也是共产党,枪杆子永远握在党的手中。

这十几个经常凑堆儿开会,神神秘秘的,“共产党开会,国民党抽税。”

真是不假。

父亲摸摸腰间的匣枪,心里感到很痛快。

指导员继续嘶叫着,父亲想劝他停止,没及张嘴,一个奇迹出现了,那十几个持有武器的民夫和原任连长像笨拙的大虫一样,缓缓地、痛苦地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起来,站起来,向指导员靠拢,其中有父亲的随从马前田生谷和马后水长刘。

他们一个个前倒后倾,身体重心不稳,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吹倒。

父亲好奇而崇敬地看着指导员那张丑陋的嘴:干枯裂皮的嘴唇和被肺火烧黑的牙齿,但这张嘴里吐出了嘶哑难听的声音却像神的咒符一样,把十几个鞭子抽不醒的人唤了起来。

他越来越感觉到共产党的厉害。

民夫连指导员是父亲碰到的第三个令他佩服的共产党员,第一是胶高大队的大队长江小脚。

指导员向他的党员们灌输着力量,父亲却拿着缝包弯针去扎昏睡的民夫。

在长期的斗争生活中,他掌握了一定的医学知识,所以他的针扎的都是既痛又能令人神志清醒的穴位。

如人中、十宣之类,决不是无目标的盲目乱扎。

针到人叫,叫声痛苦,痛苦混在无可奈何里,像万绿丛中一点红,格外鲜艳,格外醒目。

民夫们一排排跳起来,你看看我流血的唇,我看看你流血的手指,不知道该骂谁。

指导员站在一辆小推车上,拄着棍子,沙哑大叫:“同志们,快点清醒啊,我们钢铁第三连,个个都是英雄好汉,浩浩荡荡出了山东,淮海战役立大功,立了大功都可以脱产当干部,区长、村长任大家选,最后的时刻,谁也不许草鸡!”

父亲喊:“谁草鸡谁是大妮养的私孩子!

谁草鸡生儿子没蛋子!”

指导员说:“同志们,赶快收拾车辆,埋锅烧水,连长带人进村里打吃食,放驴吃路边草,一小时后出发,赶到贾家屯吃羊肉大包子,喝大米稀饭!”

父亲招呼着刘长水和田生谷,各把枪攥在手,虎虎往村中走。

村庄破败,与沿途所见相同。

街道上丛生着人头高的枯萎黄蒿,草如葵花秆子粗,不像草像树,风吹草动,种荚响声如小铃。

街道中央有一脚路,标志着村里还有活人。

时有一只癞皮猫从枯草中蹿起,上墙或者上树,猫眼碧绿,咪呜一叫,鬼气横生,父亲想开枪打猫,又怕浪费子弹,便捡起砖头砸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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