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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未至,寒冬已逝。
大都的三九天已然过去,檐瓦下的冰棱融化后滴落的水珠映照着温暖的日光,透出别样的光芒来。
四下虽荒芜,院落里却有株傲慢伸展枝干的枯树生了新芽,嫩生生的黄绿色簇拥在顶端,开出极小粒的尘埃般的花。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依稀能分辨出被踩踏过还仍旧坚韧的蕊瓣,稀落粘稠的渗入石板边的土里,成了养料,使得本不该这样早出头的荒草在路两侧异常茂密的昂着头。
不知道这是什么花,然而这树却是温乐醒来后唯独生机勃勃的颜色。
此刻他正捂着薄薄的披风,盘膝坐在树丛下唯一干燥的一块大石上,仰头盯着枝头顶端那勃然怒放却轻如鸿毛的生命。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还是极为南边地域的土著,温乐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壮阔的雪景。
雪花纷纷扬扬从雾霾笼罩的天空落下,不知从何处起始,顷刻间就积上厚厚的一层。
那几日,院落内竹笤刷拉拉的扫雪声不绝于耳,吵得他深夜也无法睡觉。
好在他有伤在身,大夫在开给他的药里掺了两钱龙骨令他安眠,慢慢的,他也不至于疲累到连床都爬不下。
鼻端嗅到的湿冷空气使得他精神越发振奋,他有些黯然的思索着,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就来到这古怪的地方。
不过是开着车在山间跌宕的盘旋,好像眼前一黑,再醒来时,便一梦千年,闯入这个连史书上都不曾记载的时代。
大历朝三十六年,先帝驾崩不过半载,太子于金陵暴毙,大都内二皇子骁亲王登基,改号元德,大赦天下。
而他所处之地,就便是太子太傅,当朝御史中丞温德平的府邸。
他的身份,则是此位大员的庶孙之一——庶出三老爷嫡妻唯一的亲身儿子,三房二少爷温贤乐。
数月下来,他也算推敲出了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温家老太爷自太子暴毙的消息传回大都那日起便卧床不起,在新帝登基两三日后便撒手人寰。
余下的三房儿孙,二嫡一庶,仅有三房这一庶出官衔最高。
温贤乐的父亲温齐时任两淮都转盐运使,正二品,坐的是朝中油水最为丰美的一把交椅。
而余下的两位老爷虽已在文臣的位置上奋斗多年,却都未入内阁。
大老爷温智是翰林院内一抓一把的翰林院编修,二老爷则稍好些,子承父业做了御史,却也只是个四品的监察御史,与温老太爷在朝中的声望,全不可相提并论。
新帝骁亲王英勇善战,十二岁时就跟随皇帝征战沙场,打下了西北辽阔的土地。
他的上位,虽然也算令某些人众望所归,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真正熟知内情的人,大都对此讳莫如深。
此刻的大都,便盘旋着这一股怪异的气氛。
虽朝内已显新气象,但能人老臣们却瞧不出鼓舞欢欣来。
从前的太子党羽群龙无首,乱成一团,人人自危,生怕被那位有凶煞名声的新皇帝拿来开刀——老皇帝在位时,骄纵的太子并未给弟弟们多少的脸面。
这其中,地位最凶险的莫过于温家,温家一门四将,齐齐在朝中任职。
因着温老太爷太子太傅的背景,全大都的人也都默认这一家是太子的门臣。
起初太子爷与骁亲王一等矛盾丛生的时候,这一家人也曾出面于亲王们的清客们针锋相对过。
太子一毙,老太爷便聪明的撒手去了。
白事在老皇帝与太子爷的国孝内有意小心凄楚的办了,一家老少女人的哭声响彻了半块天,这使得迫不及待等从下手的新帝也焦头烂额起来。
温家毕竟是老臣,老太爷更是在老皇帝未曾登基前就尽心辅佐,为人清廉到有些迂腐的地步。
然而在大厉朝内,却也因此享有盛名,被百姓们誉为“铁面青天”
——上至亲王郡王,下到贩夫走卒,只要有凭有据,他谁都敢参。
骁亲王曾经十分倚重的左膀右臂,便折于他三寸不烂舌下。
这也是两方结下梁子的战役之一,如今,更是成了温家满门的催命符。
温老太爷的病逝使得温家暂时得到了安全,然而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新帝自然不可能这样轻易的放过如今任他宰割的宿敌。
老太爷孝期未过,他便将矛头对准了温家继老太爷之下的又一顶梁柱——温家三老爷,温齐。
太子暴毙前,正被老皇帝钦点至两淮巡查盐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