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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远笑着啐了一口:“胡说什么呢。
不过沈先生的母亲为人和气,对我也很好,还嘱咐我别客气,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菜。”
薛慕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她肯定会喜欢你的,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
我也吃饱了,正好和你说一声先回去了。”
张清远忙道:“你可不能走,沈家今天请了上海名角在后花园唱戏,你一定要陪我。”
薛慕连忙敬谢不敏:“你是知道的,让我听戏简直是活受罪,还是饶了我吧。”
张清远笑道:“修文有所不知,沈家是南边人听不惯京剧,这次特地请了昆曲班子演唱汤显祖的《紫钗记》。
昆腔曲词文雅,行腔婉转,不比京剧锣鼓喧嚣,你一定不能错过。”
经不得张清远苦劝,薛慕只好留了下来。
戏台临时设在后花园假山旁,正对着一池碧水。
男客们在池中水阁内听戏,女眷们则在旁边的小楼内听戏。
时值晚春,气序清和,女眷们都穿戴着鲜艳的衣裳首饰。
明媚的阳光在她们的衣裙发髻上流转,这一室莺莺燕燕、娉娉婷婷,让园内盛放的鲜花都失了颜色。
四月正是桑葚上市的时候,沈母提前交代厨房泡制了桑葚米酒,今日早起又特地在酒内加上碎冰供大家取食。
薛慕见那酒度数不高,又清凉爽口,不知不觉喝了许多。
今日演得是《花院盟香》这出戏,薛慕看过《霍小玉传》,知道这一段唱得是霍小玉与李益定情后,自知身份非匹,担心色衰爱迟,秋扇见捐,终日闷闷不乐。
李益为了宽慰她,便相约一同游园赏春、焚香盟誓。
台上扮演霍小玉的小旦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乍一看并不十分艳丽,谁知一开口,眼中便有风情流转。
她缓缓清唱道:“铺翠陌平沙茸嫩,拂画檐垂杨金偃。
春成片,无人见,平付与莺捎燕翦。”
薛慕原来只是漫不经心听着,此时也不由感道: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不能静下心来细细体味。
悠扬的丝竹声紧接着响起,小旦轻柔婉转的声音合着节拍慢慢送到耳边。
“一枝低压宜春院,芳心半点,红妆几瓣。
和莺吹折流霞茜,糁香肩,春纤袖口拈插鬓云边。”
“尊酒把玉人低劝,背东风立稳,微笑花前,斜簪抛出金缕悬。
步香埃窣地凌波见,湘裙皱嚲,晴丝翠烟。
粉融香润,千骄恣妍,真珠几滴红妆面。”
那小旦婉转的腰肢,低吟浅唱的风韵,有种别样动人的风致。
恋爱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的,她眼中的情思与彷徨如一弯澄澈的清水,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以戏曲为媒介,薛慕忽然懂得了旧式女子的爱情与悲伤。
眼前的一花一木。
一声燕叫一声莺啼,都能触动她们最隐秘的情怀,她们眷恋与思念便再也遮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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