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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媳妇害牙疼病,静静躺在毡房角落里。
莎里帕罕妈妈和加孜玉曼也在外面做事。
房间里寂静无声。
大约就这样和客人干坐着不说话是无礼的,我感觉到这个酒鬼努力地想照顾我,想陪我说点儿什么,却苦于搜罗不到话题。
好半天才对我说,他认识我的妈妈,经常去阿克哈拉村我家的杂货店买东西。
——肯定是去买酒的。
又无言地对坐了一会儿。
最后他从自己身上挎的小包中取出一个望远镜递给我,说:“看吧。”
真是又惊喜又感动……我站到门口举着望远镜看个不停。
我要赞美望远镜!
它真是神奇无比,能将远远的风景全部忽地拉至眼前。
它令眼睛长了一双翅膀,令眼睛远远地越过了身体,在群山和森林间穿梭、飞翔。
我边看边想:这个人明明是温柔的嘛,在不喝酒的时候,那么体贴……他明明是善良的,明明是有着生活的乐趣和希望的。
为什么要酗酒呢?不知他心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无法忍抑的黑暗情绪,必须依托醉酒才能宣泄……
清醒了一整天之后,第二天那个酒鬼又重新步入生活正轨,很正常地醉得一塌糊涂。
他从北至南经过我家,骑着白屁股的雪青马,在坦阔的草地上沿“S”
形路线前进。
可怜的马,想走直路都由不得自己……就在这天上午,当他从南面经过时还很清醒,还亲切地同正在提水上坡的我打了招呼。
那时,刚在我家喝过茶的阿依努儿正准备离开,上马时却发现马肚带有些松。
他见状立刻下马,很绅士地帮助这个女人紧了紧马肚带。
在冬库尔的短短一个月时间里,我见过这个酒鬼不下十次,却始终不知他家住在哪一块,也没见他放过羊赶过牛什么的。
除了附近的家庭主妇和年轻人外,就数他一天到晚串门最勤了,无所不至。
大家也都能容忍——甚至是“习惯”
,甚至是“尊重”
——他的这一爱好,只要不闹事,由着他坐在自己家里安安静静地喝去。
如果家里有洋葱或野葱的话,还会主动提供给他当下酒菜。
离开冬库尔之前,我们去南面二十多公里外的一条山谷里参加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方圆百里的人家都去了。
一路上陆续有华服的骑马人从岔道上拐进我们贺喜的队伍。
那个酒鬼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进来,彬彬有礼地与大家逐一问候,若哪个女人的马镫不舒服,马鞍没放好,他会抢先上前帮忙调整。
但他身边却没有跟着其他家属,看来只有他一人参加婚礼。
他的马鞍后面空空的,没像其他人那样驮着大包贺礼。
因为是穆斯林的婚礼,宴席上不会提供酒水。
这家伙何苦白跑一趟呢?再一想,不对,就算是已经堕落了的酒鬼,也有参与集体活动的需求啊。
酗酒是一回事,正正经经地度过传统喜庆的日子,又是另一回事。
婚礼结束,大家又一起往回赶。
雨越下越大,他继续主动照料大家,在队伍里前前后后跑个不停。
大家都毫不客气地受用着他的殷勤,就像平时他坦然地走进别人家毡房,一边受用茶水一边借宝地大过酒瘾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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