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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半夜时分,我感到了另一个生命也因为同样原因挤进来,我甚至听到了细细的、可爱的喘息。
好奇心促使我小心地伸手触了一下,我的手马上感到了滑润润的皮毛——一只四蹄动物!
我的心上立刻一紧。
可是它一点也没想惊扰我,周身散发的热气却温暖了我。
它是一只失去家园的狗、迷路的家养动物,还是山中的小狐?我就在一阵猜度中平静下来。
可是我再很难睡去,只是小心地等待什么。
一会儿,它在动,一边翻身一边发出细微的呓语,呜呜的。
它活动时碰到了我的手或其他部位,立刻醒了。
它一声不响地呆立了一会儿,竟然一点点凑近了,嗅着。
我屏住呼吸等待这一场过去。
后来它湿漉漉的三瓣小嘴碰到了我的脸颊,再移动,又碰到了我的鼻子和嘴巴。
也许是无意的,它在我嘴巴上停留了一会儿,蹭得痒痒的,挪开了。
接上去我们两不相扰地睡到了天明,那时我真的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天地一片光明,它已经无影无踪了。
不能倾诉,不能面对一双聪慧的眼睛,不能让你那样的一对眸子映出我的面庞。
我朦胧中觉得自己已化进了莽野。
我是山隙中正在努力吸吮的一株枫杨、一棵节节草。
我的一切的希望与悲伤只有身旁的泥土知道,傍晚的微风再把我的消息告诉崖畔那棵苍老的麻栎树。
哦哦,我的关于那匹火红骏马的先人的传说啊,你在梦中安抚了我的孤寂思绪,让我痛饮一口世纪的活泉吧。
我不敢去想那个人弓背上压着的石块,他流血的双脚,不敢想永远为他流着泪水的母亲。
我是个弃儿,一个孤儿,我把千万遍的呻吟都藏在了山角里,微笑着走进你的视野。
所有的胆怯都伴着难以启齿的故事休眠了。
我愿意这样遥望着,思念着,把一种严整的心绪守在深处,让它冶炼着生长着。
我们是分开的,分在了两个现实之中。
我们又是一体的,同处在一个温暖的长夜之中。
在不祥的鸮鸟的凄长呼号里,我们相距遥远地爬起来观望星空,极力想从中找出什么隐秘。
岁月使我们不约而同地衰老了,除了一颗心还是依然如故,其余的都白了。
白白的从鬓角延长到前额,再延长到想念。
到处都白白的,像雪地,像秋后收过了果实的大地。
只有守着才有意义。
那就守吧。
我一时一刻也不松懈地看住了它,不让它改变。
是的,对于一个孤单的人而言,白天是非常具体的,而夜晚就抽象多了。
夜晚使人失望无告,又使人放声倾诉。
夜晚必须牵引白天,白天必须正面迎上去。
谁能舍弃这两个不同的世界?谁能没有这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谁会失去它们的滋养而又能活下去?每个白天来临的时候我都会悄声地告诉自己一声:瞧啊,又来了,这是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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