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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起软帽,迅速地穿过水坝,在那儿,他瞧见一个犹太书商,出售美丽的画片,它们放在一口敞开的箱子里。
经过一番挑拣后,文森特选了十三张,夹在腋下,沿海边走回家去,一路上嗅着强烈的沥青气味儿。
正当他唯恐损坏墙面而轻轻地钉画片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斯特里克牧师走了进来。
斯特里克是文森特的姨父,不是梵·高本家,他的妻子和文森特的母亲是姐妹,他是阿姆斯特丹赫赫有名的教士,公认是一个聪明人。
他的黑衣服,料子高等,剪裁合身。
寒暄过后,牧师说:“我介绍芒德斯·达·科斯塔,最优秀的古典语言学者,指导你的拉丁文和希腊文。
他的家在犹太区,星期一下午三时你可以去上第一课,不过我是特地来邀请你明天来和我们共进星期目主餐。
你的姨妈威廉明娜和表姐凯很想见见你。”
“十分感谢。
我该在什么时候到?”
“中午,在我的晚晨祷后。”
“向合府问好,”
当斯特里克牧师拿起他的黑帽和对折本圣书时,文森特说。
“明天见,”
他的姨父说着便走了。
斯特里克家所在的凯泽斯格拉特街,是阿姆斯特丹最贵族化的街道之一。
这是第四条马蹄形大街,从海港南边开始的运河,绕过市中心,又朝北返向港边。
河水清净澄明,因为是条主渠,所以河面没有被青苔覆盖,那神秘的青苔,几百年来已在贫民区的运河里结成了厚厚的一层。
街两旁的房屋是纯粹的佛兰德式,狭长,构筑良好,紧连在一起,就象一排立正的严肃的清教徒士兵。
第二天,听完斯特里克姨父的讲道后,文森特使到牧师家去。
光辉灿烂的太阳,驱散了老是布满荷兰天空的灰云,一时空气明净透亮。
时间尚早。
文森特慢慢地踱着,眺望运河中逆流而上的船只。
大多数都是装沙的船,船身长方,两头渐尖,呈出水浸的污黑色,船腹是装货的大凹舱。
从船首直到船尾的长晾衣绳上,挂着一家大小的洗理物。
一家之长把撑竿插入河泥,用肩顶住,身子扭曲地踏着狭狭的部沿,向后吃力地撑去,船从他的身下朝前滑去。
妻子——一个粗壮的红脸妇女,必定坐在船尾,掌着那不灵活的木舵辆。
孩子们与狗玩耍,不时地跑进舱洞——他们的家。
斯特里克牧师的房子是典型的佛兰德建筑,狭长,三层楼,顶部有一个开着天窗和描有阿拉伯图案的方形塔楼。
天窗里伸出一根竿子,顶端是长长的铁钩。
威廉明娜姨妈欢迎文森特,引他走进餐室。
墙上挂着阿里·谢菲尔画的加尔文肖像,餐具柜上的银制餐具闪闪发光。
四周墙上都装着黑色的方格木护壁板。
文森特还没有来得及适应这房间的惯常的昏暗,一个体态轻柔、个子高高的姑娘,已从阴影里走出来,热情地招呼他。
“你一定不认识我,”
她响亮地说,“不过我可是你的表姐凯。”
文森特握住她伸出的手,几个月来头一回接触到一个年轻扫女的柔软温暖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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