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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得有些乏了,陈小娇扶着桌案起身来,胸闷得依旧有些厉害,他咬着牙往前走了两步后,步子兀然顿住了。
他像是有什么预感,倏然伸手捂住了嘴。
一声压抑的轻咳后,陈小娇的脊梁微微僵滞。
片刻后,一身素白衣衫的男子走到桌边取了茶盏,然后到了窗前,顺着他倒掉汤药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殷红的血迹冲散。
下次让人准备块帕子吧……他想。
时间从不会因着某个人的情绪加快也不会变慢,半个月过去了,眼见着明日便是皇帝娶后的大婚之礼,宫里上上下下都忙得厉害。
唯独馆陶宫寂静得有些冷然。
馆陶宫的内宫,一室的暧昧气息,情事之后的男人站在垂下帘子的榻外,声音压抑着起伏——
“……哥哥,你若是说一个不愿,阿彻立刻取消明日的婚事。”
殿里没有任何回应,帘子里的人仿佛已经睡过去了。
刘彻重重地阖目,然后重新睁开,迈开步子往宫外去,“……阿彻明日晚上,不会来馆陶宫了。”
一直到那人离开,宫里依旧是一片沉寂。
直到将近半柱香的工夫过去,帘子里面的人影遽然颤栗了起来,身体压抑不住地轻微抖动着,那人颤着指尖掀开身下的衾褥攥住了一条染着红色的白帕子,猛然抽回来捂住了嘴巴,然后再压不住地咳起来。
那声音在空旷的心房和宫殿里回响,一声声一声声好像要将自己的内脏都咳出来。
……若是真能咳出来就好了……就不会那么木钝钝地疼了吧……那人捂着帕子想。
已经熟悉了的血腥味在鼻翼间弥漫开来。
…………
第二天大婚之礼的晚上,有人捂着帕子咳了一夜,有人差侍官将新皇后送到了别的男人床上,阖目想着另一个人,在同样孤寂的寝宫皇榻上自渎。
…………
阿秋最近心里很难过。
三个多月了。
皇上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去馆陶宫了。
她觉得小侯爷最近消瘦得好厉害……总觉得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了……人也那么苍白。
宫里的人都势利得很,今天跟她一起到馆陶宫轮值的侍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竟然还把她小心瞒着的皇后两个月身孕的事情当着小侯爷的面说了出来。
她看见小侯爷的眸子都灭了……她看见小侯爷应是哭了,只不过没落泪罢了。
……就好像他没有眼泪一样。
阿秋一直以为小侯爷没有眼泪的。
直到今天小侯爷压不住咳嗽将藏着的帕子捂在了嘴上——
那条三个多月前小侯爷问她要的、如今已经几近染成了红色的白帕子。
阿秋咬着嘴唇哽咽,却还是没忍住哭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小侯爷不是没有眼泪,他的眼泪都成了心头的血,然后被他一口一口地咳出来了。
“……小侯爷……您别这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这样……别这样……可是该怎么样?
她就只能这么看着这个人把自己身体里的血一口一口地咳出来,像是还债一样,把帕子染了一遍又一遍,红过了皇上大婚那天的袍子。
阿秋哭得喘不过气来。
“……别哭,我还没死呢……”
那人素白却微凉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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