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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他与裴济讨论问题时的一次闲谈。
但可怕的是这会儿把原话完全搞错了。
准确讲是这样的:他们那一次谈到了关于理想、伟大的前无古人的事业,他说:“就人类的本性而言,共产主义也许是很难实现的;但这是我们的理想和信仰,也是个道德问题……”
他记得当时裴济认真地听,若有所悟地点头。
那显然是赞同的意思。
他复述了一遍当时的全部过程。
对面的三个都是陌生人。
他们小心地记下他的每一句每一字,甚至是语气叹词。
最后他们让他好好总结一下——十年、二十年,所有的行为和言论,寻找诽谤和仇恨的个人根源……可怕极了,有人正怀疑他的纯洁和忠诚。
他开始失眠。
一开始他不告诉小家伙,那只小手抚过来他竟然无动于衷,她就不安了。
风声越来越紧,小家伙说,他们已经在询问她了——关于丈夫的一切:言论、经历、家中表现,甚至搜集他的公开出版物……这真是过分得可以了。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热烈参与这一切的挂帅人物,正是他的朋友裴济。
裴济首先揭露了,也从根上毁了他。
关于陶明的材料已经堆积如山。
他的著作成为他那句致命言论的最好注释——他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些研究岩石的文字怎么会与政治发生联系?凭什么就不能谈谈“大陆漂移说”
和“地壳均衡说”
呢?他骂着粗话,让小家伙大吃一惊。
他们加紧爱着。
仿佛有什么预感指导着催促着,他们不顾一切地爱着。
这是无比恐慌和幸福的时日,他们简直不愿分开。
男人的珍贵与真谛,小家伙在大约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全部领悟。
这短短的一瞬光阴让他们终生不忘,死而无悔。
尽可能地把生活中的其他简化,比如炊饮之类,干脆吃面条和粥、饼干,而绝不在灶前耗失太多时间。
他们抓紧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一点点机会,绝不放过。
比如说小家伙在等待面条煮熟的一段时间里,就拥住他一阵长吻。
他们在一起爱抚、诉说,闭口不提另一些事情。
第十六天上,一切结束了。
陶明被一个笑吟吟的人叫走,并嘱他带上洗漱用具。
他从此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不停地被逼问、被录取口供,有一次对方被他的固执气坏了,狠狠地戳过来一手指,硬硬的指甲立刻把他的额头划破了。
一个证据确凿的死硬分子、一个不可能得到赦免的人。
这就是当时人们对他的印象。
先是与一群大致差不多的人——他们有的是教师、演员、工程师、作家之类——到一个地方劳动,后来就分散开来。
他在一年冬天被分到一个有铁丝网的农场,从此穿上了号衣。
与他同行的人不多,他明白这都是比较可怕的一类。
他除了想念爱人,还时不时地想起同所里的一位小伙子:朱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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