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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黄湘他们会按时把炮制出的东西送到打字室,我就常往那儿去。
打字员很高傲,不爱搭理人,是几年前从体工队转到这儿来的。
看着她那个胖墩墩的样子,真不明白究竟从事哪种运动才合适。
后来听说是体操,吓了一跳。
可能她从前是个瘦子。
只要闲下来她就打毛活,还瞥一眼我的毛衣领口。
一看到她就能想起一个人——那个轮椅老人的外甥女……有一次我来打字室,发现她正与打字员在一起嘁嘁喳喳,心上一紧:我可不愿父亲的事情传到这座大楼来。
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会儿怎样了?打字员极有可能知道一点点。
但我不愿向她打听。
那个老人如此强烈地吸引我。
他身上辐射着一种魔力。
这是某种很神秘的力量,它令人恐惧……女打字员见我在看她,马上红着脸噘了噘嘴巴。
她的头发有些黄,削短了,参差不齐披在脖子后面和肩头;加上前突的唇部,发黄的眼珠,很容易让人想到一只沙地小狐。
她与苏圆的关系非常好。
她是过来人,丈夫也是体工队下来的,外号“竹竿儿”
。
“竹竿儿”
看我的眼神有些特别,嘴边常有一丝藐视的微笑。
她打着毛活,不时从上到下瞥我一眼……一个星期之后,我意外地从一个处长那儿看到了铅印的文本:一大叠六七本,其中还有精装本,都是关于“东部大开发”
的研究报告书、综合方案之类。
我尽快翻看了主要部分,差点气晕过去。
所有文字都在为那场“大开发”
提供理论支持,完全不顾基本事实,捏造数据,厚颜无耻。
像平原地区的贮水量、能源状况、排污能力等最基本的情况,都打了折扣,有时直接就是伪造。
采用的手法比较复杂,最常用的是沿用十几年前甚至上百年前的数据。
更可恨的是,每个文本的“前言”
都假惺惺指出:他们依靠的是富有实践经验的设计和施工智囊机构,是实干单位,有任务感,奉献的“智慧产品”
能保证决策方案的客观性,使决策大大科学化,不受行政干预等等。
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去找了裴济,尽管极大地克制,语气中还是带出了不小火气。
我说这样的材料太过分了,以这样的依据做出的决策,将会毁掉整个平原,对不起子孙后代……瓷眼看了我十几分钟,抖动着腮肉:
“你连八大科研部门的工作都一块儿否定了?这样做有把握吗?嗯?”
“我只否定应该否定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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