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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京里派来的管事们见面后没几天,箫氏便带着福娘等几个孙辈离开临淄继续南下,在运河口岸边赁了个院子暂住,一面游玩、一面等不日即将从京城动身的诚郡王府世子妃及其长子。
说来也怪。
先时自他们出京到离开何家,一直是秋日高悬、万里无云,箱子里成摞的秋衫都没怎么穿,像二哥儿这样怕热的半大小子还成天一身夏时的纱衫四处乱晃。
谁知刚到渡口没几日,福娘正软语同祖母箫氏商议着带奴婢们出去乘船游湖买湖蟹来吃,遮天的雨滴就再没停过。
别说游湖,就是垂下布帘窝在屋里,也能觉出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意味。
虽说雨幕泛舟别有一番意境,就凭跟着南下的护卫里水性好的刚刚帮着救了次落水的乡绅公子,箫氏也绝不会允许家里的几个孩子以身犯险。
后来水位一涨再涨,隐隐起了秋汛的苗头,箫氏干脆就直接让人紧闭门户,再不许二哥儿福娘她们出门。
福娘他们都是明白轻重的,倒也没有胡闹,每日里就在院子里听书玩耍。
除了二哥儿偶尔还会长吁短叹的同堂妹们说起走街串巷的货郎、比京里那些酸的够劲儿多了的糖葫芦,三个女孩儿倒是适应的十分好。
毕竟她们原本出门的时候就比二哥儿少得多。
只是住的日子久了,再感兴趣的书也听的有些起腻,几个人不免日渐无趣起来,闲的福娘都想叫人抱只小奶狗来养,多少是个陪伴,还是怕千里颠簸狗崽经受不住才罢了。
将孩子们没精打彩的模样都瞧进眼里,箫氏没过多久就派吴嬷嬷过来把人都请了过去,笑意盈盈的说要教他们一样新玩法,包管他们喜欢,还说等到登船启程之日,哪个玩得最好便可得个铺子管着做零用。
说得众人都有些意动了,方命丫头将东西摆了出来,却是一把算筹,玩法自然就是比算术的本领。
福娘当时就忍不住垂眸暗笑,后来果然在算术上大杀四方,二姑娘曾芷、三姑娘曾兰就不必提了,勉强在瞌睡间听过几堂课的二哥儿也根本不是正经受过十几年系统教育的福娘的对手,真正是屡战屡败,到最后赢得福娘都没了兴致,一听说玩算筹就想法子搪塞推诿。
然而不论诸人平日里品行如何,身为曾家子孙最大的特质倒是集中发作了一回,一个比一个不屈不挠,竟是跟算筹耗上了,势要玩个清楚明白,福娘这个最厉害得便免不了时时被拉做陪练,日日与屡败屡战的堂兄堂妹们对垒。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福娘也渐渐发觉她将二哥儿曾芷考的落花流水用时越来越久,心中不合时宜的生出了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概,反而又对算学有了少许兴趣。
这一日福娘刚又把二哥儿考了个昏头土脸、乘兴而来萎靡而归,正歪在引枕上懒洋洋的看着檐下避雨的鸟雀叽喳挪跳,偶尔还望着院子里青石板上星星点点的水洼出一小会儿神,箫氏身边的吴嬷嬷突然亲自过来了。
还不等福娘起身问好,吴嬷嬷一面由小丫头子帮忙解雨披一面就急忙先行礼问好,止住了福娘的动作。
“大姑娘莫要折杀奴婢,奴婢就是身上懒散,主动跟老夫人揽了个跑腿的活儿过来。”
吴嬷嬷说着,仔细擦净了手上沾染的雨滴便从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手上接过了个盒子,从中取了一对小巧别致的银质镶绿松蓝宝珊瑚等宝石的香薰球出来。
那香薰球做工不算顶好,上头的花样倒有些异域风情,竟是个长着羽翼的胖娃娃。
“听说这是极西之地的外邦人爱用的花式,是他们那边寓意十分吉利的一种仙童,咱们这边的工匠就仿着做了些,想着送上京待价而沽。
可巧让咱们的人碰上了,老夫人就买来给姑娘们用,每位姑娘各一对儿。
用香薰的味道压一压,免得他们烧炕味儿不好,再让姑娘们不舒服了。”
吴嬷嬷笑着把东西转交给了旁边的奶娘刘氏,她身后的丫头手里还有两个盒子,显然头一站就到了福娘这儿。
这也是吴嬷嬷一贯的做法,凡事都按着排行来。
福娘笑着谢过祖母关爱,也没与吴嬷嬷虚客套,一边吩咐丫头们先将吴嬷嬷解下来的雨披拿下去烘着、另取她们屋里的来用,一边就脆声笑道:“不瞒嬷嬷,我倒觉得这炕很有点意思。
她们烧的也仔细,我屋里是一点烟火气也没有的,暖的我都要赖床了。”
她前世也曾经在跟父母回乡下老家过年时睡过奶奶家的土炕。
那种暖烘烘却不像床垫那般柔软的特殊触感一直留在记忆中,以至于一见到这个四进院子里的土炕,她心中就先有了些亲近。
听福娘这样说,吴嬷嬷也不禁笑道:“当日老夫人就是觉得土炕别致,与姑娘哥儿惯常睡的软卧高床不一样,才在两三个差不多的院子里挑中了这一个。
大姑娘睡得习惯就好,二哥儿可是抱怨了好几回了。”
说起这个,满屋子的人都不由会心一笑。
二哥儿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总是自觉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爱听人絮叨,偏偏又一点不会照顾自己,让他屋里的嬷嬷丫头们都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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