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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见过主公在宁平城摧破晋师,但那不叫对战,只是屠杀罢了。
今后既然随军而行,即便不通军事,也当多少作些了解,以免紧急时张惶无措。
我又不去阵前厮杀,仅仅远观攻城之景而已,不算违背诺言。”
张宾笑一笑,还以为裴该已经彻底归心于石勒,愿意为石勒谋划,只是还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而已。
便即问道:“阵前刀剑无眼,裴郎就不怕么?”
话才出口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裴该孤身一人就敢袭击石勒,他字典里可能会有个“怕”
字吗?果然裴该把嘴一撇:“远观而已。
若真有流矢加身,这是命啊——上天要我死于此处,自不会怨怼于张君。”
张宾说既然如此,那好吧,你跟我来。
二人策马离开营地,东行约十里,便抵达了阳夏城下,这里旌旗招展,刀枪耀眼,就中簇拥着山阜上一杆虎纹大纛——石勒就在大纛下赫然驻马而立。
张宾催马靠近石勒,高声通报道:“裴郎来了。”
裴该才要下马,却被石勒一扬鞭子制止了:“裴郎可来我身旁,立马观战——站得高,才能看得更远。”
这时候的石勒,话语虽然仍很温和,但脸上却不再浮现以往面对裴该时候那种特意伪装出来的亲切的笑容了,他面沉似水,脸上隐含着重重煞气,裴该才跟他的双眼一对视,就不禁心脏狂跳不止——这就是一代胡人之杰、未来的后赵明帝石世龙之本相么?!
他暗中长吸一口气,假装观看阳夏城,赶紧把脑袋偏过去了。
这是一座千年古城,据说夏后太康曾经定都于此,故名“阳夏”
,位处中州腹地,当兖、豫之要冲,是历来兵家必争之所在。
此城北依?水,西、南两面多丘陵、低阜,东面则是一马平川,城壁土垒,看上去颇为雄壮。
张宾介绍说:“探马来报,王赞才入阳夏两月而已,城壁基本修葺完成,但守兵数量却颇有限——胜兵不过两千余,能够驱之登城助守的百姓,也不足万。”
裴该接口问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今我军十倍于彼,可能顺利克陷么?”
石勒略侧过头,对裴该说:“我已遣使入内,招降王赞,若彼不从,便命大军三面围攻。
裴郎以为,王赞肯降么?”
裴该摇头道:“王正长与苟道将相交莫逆,必然期待道将来援,不肯遽降。
然若主公能够攻破城壁,彼乃不得不降耳。”
张宾问道:“如何破城,裴郎可有计策?”
裴该两眼一翻:“张君何必问道于盲!”
张宾笑笑,不再发问。
他和裴该数次长谈,发现那小年轻对形势的判断往往和自己暗中契合,甚至某些见解还在自己之上,他隐隐地已经把裴该当成可以共谋大计的并肩之人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裴该玩的很多小花样竟能瞒过他老谋深算的张孟孙。
但此刻想想,判断形势是一回事儿,临阵设谋又是另外一码事,裴该终究没有领过兵,打过仗,这我问他怎么攻城,不是扯淡呢嘛?裴该若是真能当场设谋,克陷坚城,那他不是诸葛亮——这还是从支屈六嘴里听来的——他简直是吕望再世!
真要有这种不学而能的天生圣人,自己是不是得马上跪下来磕头,拜他为师啊?焉有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