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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五月,天儿就火速热起来,京师街面上已有铺子在卖冰碗。
长公主府内今年头一批用冰业已运抵,安置在正殿寝阁里的青铜冰鉴正徐徐缭绕着白烟。
午后时光长,贺兰韵慵懒的半靠在凉床上,她是体热的人,还没入夏,已早早儿的就换了夏装。
丝质长裙,薄纱上装,清凉无汗衬得肌肤生香,隐约透出仍然纤秾合度的轮廓,单看体态,说是二八佳人亦不为过。
面前是妆台镜面,侍女站在身后,正用乌木梳,为她一下下的通着头发。
“这一头的烦恼丝,倒不如都剪了还凉快些。”
她意兴阑珊,不耐烦的放下手中纨扇,“元成呢?怎么这会子又不见影儿?”
侍女停下手里动作,回道,“您歇中觉那会儿,他说要去书房先把笔墨归置好,等您醒了要临帖不必现拾掇。”
镜子里的人沉默一刻,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挥手示意不必梳了,起身披了件褙子,也不叫人跟着,独自往书房处去了。
庭院里还很安静,廊下站着几个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小丫头,见她来了忙赶着上前,她也不多话淡淡打发了人出去,自己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
罗介茶的香气扑鼻而来,萦绕一室。
穿青色内侍服的人背对着她,身形虽单薄,却不失挺拔,犹带了几分飘逸。
他骨骼生得秀美,如同温和的眉眼一样,让人一见之下,仿佛立时便能忘却心中俗念。
贺兰韵定睛看了看,原来他正在水钵中放置五色石,这么做是谓养水。
钵里盛着的是去岁霜降时,他们在阶前一起收着的雨水,用它煮茶吃也算是好物,和玉泉水的滋味不相上下。
所谓养水,指得是用白、赤、蓝、黄、灰五色石置入水中。
贺兰韵一贯不屑做这些耗时费力的小巧活计。
偏元成心思细腻,性子也沉静,摆弄起这些再合适不过。
那五色石放在水里,白如凝脂,赤如鸡冠,蓝如罗黛,黄日金栗,黑似点漆,颜色辉映悦目,煞是好看。
再好看也不及眼前人,令人觉得身心舒坦,她观察了好一会儿,见他专心致志,全然不觉她已站在身后,心里竟有些不忍打搅。
半晌还是他先转过身来,看她站在门口,倒是愣了一愣,有些错愕道,“您醒了?什么时候来的,臣竟没察觉。”
贺兰韵微微笑了笑,“才来一会儿罢了,也不见你人,倒是在这儿侍弄这个,果然是越发的风雅了,今儿不让你煮一盏好茶,可是对不起你这份上心的劲头。”
说着压压手,“坐罢,今儿懒怠动笔,且陪我说会子话,就当醒醒神了。”
她确是有些倦怠,和往日的神气略有不同。
元成自然清楚,打从郡主出嫁之后,长公主面上虽不显露,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
闲来无事,独坐窗前,时常会流露出忧思。
这个时候她不再是国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不过只是个怀着心事的寻常妇人、寻常母亲罢了。
元成却没依她吩咐坐下,见她松松绾了一只堕马髻,便道,“臣为您重新梳发罢。”
他随身带着一把玉梳,是素日专为她梳头预备下的。
绕到她身后,解开发髻,手法极尽轻柔。
一面顺着节奏,轻声说着,“您在担心郡主对不对?与其这么常常思虑,不如寻个借口去西山别业住上一段时日,每天能见着,心里也能踏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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