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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量高出她一个头不止,像是座玉山似的,替她阻挡着身后的劲风。
他又穿着白衣,大袖垂下来,好似缭绕玉山的片片浮云,隐约有种超然出尘的感觉。
“觉得累么?”
他替她抹去鬓角一点薄汗,“说是虚火旺,内里寒凉,这才爬了几座石阶就冒了一头的汗。”
她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去,“就是身子弱么,如何能和你这样驰骋沙场的人比?”
“看来那老太医诊得还不差。”
他忽然抓她的手,拈起两根手指欲搭她的腕子,口中只玩笑着,“我老觉得你不该这么弱的,别是误诊罢。”
她还沉浸在他的气息里,不想他突然来这么一手,心下一惊,顾不上掩饰,忙不迭地夺回手腕。
“你还会切脉不成?”
她笑容僵硬,心头狂跳,真怕他懂医理,万一号出她服了避子的药……忙又找补道,“人家是老御医了,还能诊错不成?你是信不过他,还是信不过母亲?”
他把下颌轻轻抵在她肩头,定定瞧着她,眸子里露出无辜的神气,“没有啊,我何尝信不过长公主,只是担忧你罢了。
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咱们何时能抱上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她禁不住羞恼起来,半含嗔意瞪了他一记,“才成婚几天,就想孩子的事,偏你做什么都那么猴急。”
嗔完听他在耳畔低低发笑,她忙垂下头,其实心里一阵忐忑,一阵狐疑。
怎么忽然提起孩子的话题,是无心还是有意?会不会是他已察觉出什么端倪?
都说他为人如何精细敏锐,从最初识得他到现在,大事上他的确处处占得先机,唯独对她尚有十足的耐性和柔情。
可他到底是个骄傲的男人,一旦知道她使心眼算计他、防备他,不啻于是在践踏他的一往情深,会不会因此由爱生恨,从此反目成仇人?
不敢再多想,她忙着宽慰,“也没什么好急的,咱们日后必定会有孩子。
只是人家曹供奉叫我好好调理,说是不易受孕,并没说一定不能。
总之,咱们慢慢来就是了。”
他很满意这最后一句,笑着点头,悠悠复述,“慢慢来……嗯,娘子这么说,为夫少不得要多努力,打今儿起勤勉着些了。”
她含笑不语,只嫌他没正经,拿眼睛瞟着他,看见他果然眉花眼笑,全没有一点审视怀疑的味道。
猜心么,实在是太累,这会儿山风拂动,衣袂蹁跹,可惜却做不成谪仙,仍旧只能纠结在凡人那点子爱恨恩怨里。
她打起精神,状似无意般问起,“看着万里江山如许,男人们为这个,宁愿抛头颅洒热血,你呢?有没有这样热血沸腾的时候?”
他浅浅一笑,“有啊,辽东大好河山,可惜你是没有见过,夏日青山隐隐,冬季苍茫辽阔。
那是生我养我的故乡,我总盼着,哪天还能回去守土开疆呢。”
该是真心的罢,他说这话时,她一直望着他的双眼,那里澄明澹泊,有剪不断的眷恋怀念。
然而还是有些失望,失望于他无懈可击的答案,太过滴水不漏,究竟算不算在掩饰本心?
转念想想自己,还不是一样?彼此都在掩饰,不可说、堪不破,所有的试探都是徒劳,还不如眼下紧握着的双手,传递着温暖的的力度来得真实些。
下山时两人都有点沉默,他依旧呵护着她,举凡石阶湿滑之处,他都会揽过她,半扶半抱地带她走下去。
时间如果能静止在这一刻也不错,至少他的关爱不流于表面,而是嵌进点滴小事里。
正自想着,旁边林子里忽然有嬉笑声传来,只听见一个声音刻意压低,说着,“没想到那关外来的蛮子那般好相貌,这么看来,綦二哥输给他也不算丢人了。”
另一个声音切了一叱,不屑道,“什么输给他,我哥岂是那个蛮子王爷比得上的!
你别瞧他模样还算周正,其实不过是个捡漏儿的。”
说着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更加轻蔑道,“还有那楼家丫头,正经是个丧门星。
连宫里娘娘都能被她方着,如今太后、皇上都不待见,急急忙忙给她找这么个外埠女婿,根本就是扫地出门的架势!
这样的人,我们綦家还不稀得要呢,也就配那个蛮子才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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