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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箩见此人气度非凡,怕是大有来头,唯恐幼妹言辞不当开罪于她,忙出声制止,望向眼前女郎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敬意和忐忑。
她福了福身:“舍妹口无遮拦,妄女郎不要见怪。”
“令妹钟灵毓秀、活泼开朗,很是讨人喜欢。”
林敷道:“你还没说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呢?”
秋姜低头笑了笑,单手置前,另一手自然地背负于后:“在下姓谢,籍贯陈郡,是都灵人,于家中行三,所以世人皆称我为‘谢三娘’。”
林敷杏眼圆睁,过了会儿,忽然指着她激动地喊道:“你便是陈郡谢凤容?与琅琊王公结成忘年之交的谢三娘?”
此言一出,林箩几人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言之更是直愣愣地呆愣在那里。
他们西坞林氏不过是新安一个小小县城中的一隅,和东坞相加,全族也不过四五十口人,虽然是诗书礼仪之家,祖上也曾出过几个高士,但是没落已久,近百年来后辈子弟的学识才气更是每况愈下,到了本朝,更是沦落为难登大堂的庶族。
在他们眼里,周边的赵氏、葛氏、诸葛氏已是只能仰望的高门了,更别提汝南郡首屈一指的孙氏和卢氏。
至于王谢世家,那是只能臆想而不能靠近的。
陈郡谢氏嫡系的娘子,还是被琅琊王公非常看好的高门女郎,那是何等的尊贵?更遑论其父谢衍乃是当今大司马,位列三公,加九锡,授封邑,据说十分得陛下的器重。
林敷怔怔了好半晌,围着她绕了半圈,像是在判断什么。
秋姜好笑道:“你看什么?”
林敷道:“我还没见过王谢子弟呢,五娘想看看,你们这些高门士族,是不是比我们多条胳膊多条腿?”
林箩脸色微变,忙制止道:“五娘,不可胡说。”
又拿眼偷瞟秋姜,却见她笑容浅淡,神色谦柔,并没有显露出怒色,心中方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捏了捏拳头,心里有些紧张。
虽然这女郎年幼,但是饱读诗书,言谈潇洒,神采风流,论气度,便是族中的那些族叔族伯也不可与之相比。
秋姜对林敷道:“看了这般许久,你可看出什么?三娘是否比你们林氏族人多出一只手,或是多出一条腿?”
林敷见她落落大方,表情幽默,觉得很是亲近,又忍不住心生仰慕,嘴里却别扭地哼了声道:“谢氏三娘,高门贵女,不知平日读何诗书,治何经典?”
秋姜道:“三娘不过闺阁女子,平日读些诗书,也不过是为了增长些见识,未免辱没了祖宗和家门罢了。
若是问治何经典?”
她皱了皱眉,“这倒是为难了。”
“有何为难?”
秋姜笑道:“但凡大儒,胸有丘壑,大多投之以报国。
昔年太公不过垂钓之叟,伊尹也只是耕种之奴,却辅助其主成就大业,匡扶正义,济世安民,这才是真正的大儒,真正的能士。
只有那些整日夸夸其谈而无实策、纸上谈兵而百无一用者,方整日经典来经典去呢。”
林敷想不到这笑起来温文尔雅的俊女郎说话竟然也如此犀利,目瞪口呆,被这一个软钉子磕地无言以对,涨红了脸,正要狡辩,对方又笑道:“五娘聪慧识体,林氏也非市斤无知之徒,想必族中长辈必然教导过五娘,要做什么样的‘大儒’吧?至于这治什么经典?是和三娘玩笑吧?”
林敷轻哼了一声,索性不开口了。
这一个小小的交锋,高下立判。
她若再以唇舌试探相攻,不过突然丢丑。
对方既然给了她台阶下,她也就借坡下驴了。
况且,她原本也就是想试探一下这谢三娘的学识,并没有为难她的打算。
林箩趁此笑道:“三娘子不愧是出身名门,吾等鄙陋之人,闻君高见,胜诵十年,心中惭愧之极。
三娘伤势未愈,不如在寒舍暂歇几日。
三娘子意下如何?”
秋姜道:“这样叨扰,三娘实在过意不去……”
林箩温婉笑道:“这是我西坞林氏莫大的荣幸呢。
若是三娘觉得心中亏欠,平日可在舍妹舍弟的诗书词赋上教导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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