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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从来深不可测。
非特女人心如海底针,男人心也是难猜得紧。
玉姐原以为极明白九哥之心,哪知近来却总想不通九哥究竟想些甚。
自从那日灵前一闹,好巧不巧下了场雨,自此旱情也解了,人心也顺了,那一等出头露角想辖制君也是败败、老实老实,至此已足有两年光景。
位逢着谋逆,并非哪个皇帝都能遇上,此事又因着旱情而起,玉姐也不由分外留神气候,也意各地丰歉,平日待人,也要分个南北,不偏不倚。
虽如此,却比连年灾异畅意许多,是以玉姐委实不解,九哥何以一提及如今这风调雨、海清河晏,便要一脸劫后余后之态,究竟是为个甚。
想来九哥并非胆小怯懦之人,凡事也极有担当。
玉姐满意,还是九哥处置逆案之时坚决果断。
事后她才晓得是有人首告,陈三姐是其一,早却是朱震。
九哥听说之后,并不一床被掩了,暗中敲打,却是由他行动,却又螳螂捕蝉、黄雀后。
这般行事,极对玉姐胃口,她平生恨憋屈,常喜恣意。
是以越发不能解,何以九哥如此诚惶诚恐?难不成真个叫些天象吓住了?想九哥亦饱读诗书,乃是持个“敬鬼神而远之”
之意。
便是真个迷信了,天终下雨,也是天命他之意,何至于此呢?
是以这日,九哥又说:“自前年一场雨,去岁今年都是丰年,真是喜出望外。”
玉姐觑着他脸上一脸庆幸,继而又听他说:“殊为难得,殊为难得。”
玉姐不禁好气又好笑:“你何至于便受宠若惊至此?”
九哥正色道:“这是应该。
为政当常怀畏惧之心,岂可恣意?世间何事便是随意可得不须珍惜呢?恣意挥霍,岂止财富要坐吃山空?气运、人心也是一样。
原先读史,见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句,只作激人奋进之语来读。
经此一事,方知其中深意。”
玉姐亦知此语,这个话儿却又与五行终始之说,与儒家之“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暗合。
是以虽是民间、仕林有种种忠臣、不敢叛逆之成见,玉姐亦不以之为异端。
只是九哥忽说出这些个话儿,玉姐不免吃惊,听着九哥话中之意,乃是如今这些个好事,也不是应该得,心里小有不,问一句:“是何深意?”
九哥道:“人并非生而不变,我虽生于宗室之家,莫无机缘,断不至能做了皇帝,这便是‘种’。
然而若非父母行得端立得正,莫非十余年教导,使我知礼,先帝未必便要过继我,这又暗合了那句话儿。
七哥原与我同,却因着家中不甚,又抛弃原有之婚约,故而先帝不取。
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敢轻慢大臣,不敢亵渎百姓,至于僧道,亦礼敬有加,是以纵有事,人心皆向我。
他不肯安分守己又不曾实干,却思趁乱投机,是以纵有谋逆者从之,亦不能成事。
今日方明白,原先家时,娘曾说,‘日子总是人过来’是何意了。”
他极少如此正色与玉姐说话,玉姐听得也愣住了,暗想,这才是真正谋国之语。
过一时方道:“难怪叫你做成了官家。
我娘来时,常与我说,当珍惜你。
我常想,我又不曾轻慢你,何至有此语?原来是我太道此事是寻常,总道夫妻无话不谈,却又少虑,总道你总是我,不致离去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