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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按照魏谦一贯的脾气,他肯定会大发雷霆。
魏之远当时被他一拳把酒打醒了,还以为自己接下来会挨上一顿臭揍,回家的路上,他甚至想到魏谦说不定会和他断绝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都没有。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他们俩都心力交瘁,魏谦没时间、也没有精力揍他了。
至于魏之远所构想的最坏的结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低估了他哥的感情,尽管那感情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
夜深人静的时候,魏之远会毫无来由地自省和反思,他发现“一刀两断、玉石俱焚”
之类的事,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出来的,大哥心里但凡还有一点感情维系,他就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魏谦对弟弟妹妹的疼宠都在日复一日的不动声色中,变得几乎如背景色一样不易察觉的东西,而今,反而在这样抗拒的态度里被凸显出来。
魏之远感受到自己某种行将就木般弥留的眷恋——事到如今,他就要走了。
离开并不是他的主意,是某一天,魏谦把几所国外名校的招生信息打印出来,连同一张存好了钱的卡一起放在了魏之远面前,也没提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你自己看着办。
一年后,魏之远完成了申请和一系列的手续,他即将带着录取通知书,乘坐第二天的飞机离开,飞到十几个小时以外的陌生国度。
而他所爱的人在地球的另一侧,漫长的时差使得古人说的“千里共婵娟”
都成了不可能的幻觉。
魏之远最后还是没有惊动魏谦,他独自一人悄悄地出去了。
他漫无目的地坐在公共汽车上,走街串巷地路过整个城市,这里与十几年前相差得太多了,乍一看,改变几乎是面目全非的,那时,魏之远没有想到过这里会终结他的流浪。
……后来,他也没有想到这里原来不是他的最后一站。
魏之远不知道自己坐车走了多远,公交车一路开到了终点站,市区里活活能把人挤成相片的车厢里只剩下他一个乘客。
乘务员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乘客,走过来提醒他:“小伙子,终点站了,下车了。”
魏之远这才如梦方醒,浑浑噩噩地在陌生的地方下了车。
有时候,城市的郊区就像隔壁县城一样遥远,魏之远先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他在马路边上站了一会,看见了一个非法的“一日游”
散团。
导游举着个小红旗,正唾沫横飞地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排累得像狗一样的游客。
讲解词有只言片语飘进了魏之远的耳朵,他听见了某个寺庙的名字,好一会,他才想起来,这好像就是老熊出家的地方。
魏之远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跟着这群游客一路走到了寺门口,他原本就是想来看一眼,没指望会遇见老熊,没想到在售票点就看见了那货。
只见老熊顶着个光溜溜的大秃瓢,身披袈裟,一手收钱一手递票,还不忘唾沫横飞地对游客推销一番:“施主要买香吗?本寺许愿很灵的——想求桃花的女施主请在这边排队,今天特价促销,买香送平安符,大师亲自开过光的,等等,今天只限女施主,那边那个小伙子你不要混进去!”
魏之远:“……”
一大波旅游团过去,老熊才歇下来,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把额前的汗,拿起旁边的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半瓶,然后舒服得长长叹出了口气:“阿弥陀佛!”
魏之远这时才有机会走过去:“我以为你是来清修的。”
老熊抬头看见他,有些吃惊,忙招手叫过了一个半大的小和尚接班,问魏之远:“小远?你怎么来了?”
魏之远苦笑了一下。
老熊觑着他的神色,想了想,说:“那行吧,既然来了,你跟我去我住的禅房里坐一会。”
魏之远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刚要抬脚跟上他。
老熊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等会,你先把票买了,我们这小本买卖,你不许仗着熟人逃票。”
魏之远无奈地掏出一把零钱,他算是明白了,老熊所谓的“出家”
就是专程来亵渎佛门的。
寺庙在山间,炎炎夏日,山上郁郁葱葱的植被被当做旅游区保护,一个个养得翠绿欲滴。
穿过游客遍布的前院,老熊带着魏之远走进了“游客止步”
的后院,里面却一下子清寂了下来。
门口卧着一条长毛大狗,看见人,丝毫也不惊诧,一个小和尚正在打扫院子,见了他们,客客气气地和老熊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