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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举杯替二云道了谢,随便喝了两杯。
德夫人惦记靓云,向逸云道:“您才说靓云为什么下乡?咱娘儿们说说不要紧的。”
逸云叹口气道:“您别笑话!
我们这个庙是从前明就有的,历年以来都是这样。
您看我们这样打扮,并不是像那倚门卖笑的娼妓,当初原为接待上山烧香的上客:或是官,或是绅,大概全是读书的人居多,所以我们从小全得读书,读到半通就念经典,做功课,有官绅来陪着讲讲话,不讨人嫌。
又因为尼姑的装束颇犯人的忌讳,若是上任,或有甚喜事,大概俗说看见尼姑不吉祥,所以我们三十岁以前全是这个装束,一过三十就全剃了头了。
虽说一样的陪客,饮酒行令;间或有喜欢风流的客,随便诙谐两句,也未尝不可对答。
倘若停眠整宿的事情,却说是犯着祖上的清规,不敢妄为的。”
德夫人道:“然则你们这庙里人,个个都是处女身体到老的吗?”
逸云道:“也不尽然,老子说的好:‘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若是过路的客官,自然没有相干的了。
若本地绅衿,常来起坐的,既能夹以诙谐,这其中就难说了!
男女相爱,本是人情之正,被情丝系缚,也是有的。
但其中十个人里,一定总有一两个守身如玉,始终不移的。”
德夫人道:“您说的也是,但是靓云究竟为什么下乡呢?”
逸云又叹一口气道:“近来风气可大不然了,到是做买卖的生意人还顾点体面;若官幕两途,牛鬼蛇神,无所不有,比那下等还要粗暴些!
俺这靓云师弟,今年才十五岁,模样长得本好,人也聪明,有说有笑,过往客官,没有不喜欢他的。
他又好修饰,您瞧他这屋子,就可略见一斑了。
前日,这里泰安县宋大老爷的少爷,带着两位师爷来这里吃饭,也是庙里常有的事。
谁知他同靓云闹的很不像话,靓云起初为他是本县少爷,不敢得罪,只好忍耐着;到后来,万分难忍,就逃到北院去了。
这少爷可就发了脾气,大声嚷道:‘今儿晚上如果靓云不来陪我睡觉,明天一定来封庙门。
’老师父没了法了,把两师爷请出去,再三央求,每人送了他二十两银子,才算免了那一晚上的难星。
昨儿下午,那个张师爷好意,特来送信说:‘你们不要执意,若不教靓云陪少爷睡,庙门一定要封的。
’昨日我们劝了一晚上,他决不肯依,你们想想看罢,老师父听了没有法想,哭了一夜,说:‘不想几百年的庙,在我手里断送掉了!
’今天早起才把靓云送下乡去,我明早也要走了。
只留青云、素云、紫云三位师兄在此等候封门。”
说完,德夫人气的摇头,对慧生道:“怎么外官这么利害!
咱们在京里看御史们的折子,总觉言过其实,若像这样,还有天日吗?”
慧生本已气得脸上发白,说:“宋次安还是我乡榜同年呢!
怎么没家教到这步田地!”
这时外间又端进两个小碗来,慧生说:“我不吃了。”
向逸云要了笔砚同信纸,说:“我先写封信去,明天当面见他,再为详说。”
当时逸云在佛柜抽屉内取出纸笔,慧生写过,说:“叫人立刻送去。
我们明天下山,还在你这里吃饭。”
重新人座。
德夫人问:“信上怎样写法?”
慧生道:“我只说今日在斗姥宫,风闻因得罪世兄,明日定来封门。
弟明日下山,仍须借此地一饭,因偕同女眷,他处不便。
请缓封一日,俟弟与阁下面谈后,再封何如?鹄候玉音。”
逸云听了,笑吟吟的提了酒壶满斟了一遍酒,摘了青云袖子一下,起身离座,对德公夫妇请了两个双安,说:“替斗姥娘娘谢您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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