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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海怪媳妇要在吴家沟托媒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海怪平日里屋笆开门,在村里四邻不靠,六亲不沾,生怕一跟人家走近了,别人就会趁机揩他的油。
时下要想在村里找到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都不容易。
合计了一个晚上,老海怪媳妇打定了主意,决定把这事,托付给吴老八媳妇。
吴老八媳妇是个正经人,不奸不诈,做事稳当,原本平日里,和老海怪家也没什么来往,后来因为把老海怪家的闺女,介绍给了她二姑家的儿子,这样一来,两家就沾了点儿偏亲。
在村里,论辈份,吴老八和老海怪平辈儿,得叫老海怪大哥,如今老海怪的女儿福荣,嫁给了吴老八媳妇的表弟,这样一来,两家人就有些差辈儿了,现今,吴老八媳妇已经改口了,随着娘家那边,管老海怪媳妇叫大姑,见了老海怪,也不叫大哥了,改口叫姑父。
只是吴老八性格倔犟,至今不肯改口,见了老海怪两口子时,有事说事,无事时,只虚应一声“吃了吗?”
就算打过招呼了。
上午,吴老八媳妇正在炕上纳鞋底儿,听见狗叫,抬头向窗外望了一眼,见老海怪媳妇来了,便匆忙下炕,趿着鞋,迎了出去,笑着说道,“大姑呀,你可是稀客,管多不上俺家来站站,今儿个,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见吴老八媳妇耍嘴皮子,老海怪媳妇也笑着应道,“就你嘴巧,会说话,你要是有心,没事,怎么不到大姑家站站?和大姑说说闲话也好。”
“不是我不想去,大姑,”
吴老八媳妇撇清道,“只是听说,倷家姑父,平日,最不待见到家里串门子的老娘儿们,我怕去了,会招惹倷家姑父扔脸子给看呢。
“
这句话,说到了老海怪媳妇的忌讳处,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无奈今天是来求人的,便只好装着没事儿一样,笑着说道,“别听外人瞎扯淡,倷姑父再不通人情,也该知道个远近亲疏的礼数,好歹咱是亲戚,他敢随便给你扔脸子看?
“照我说呀,还是你心里没有我这个大姑,不愿蹬大姑家的门,如今反倒硬生生,把不是往倷姑父身上推呢。”
两个女人一笑一说,进到屋里。
吴老八媳妇让老海怪媳妇上炕,老海怪媳妇也不推让,爬上炕沿儿,背过身去,双脚重叠一起,把鞋底上的脏物蹭掉,又转回身,盘坐到炕上,和吴老八媳妇唠起闲嗑。
因为心里有事,二人闲唠了一会儿,老海怪媳妇就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听老海怪媳妇把事说完,吴老八媳妇也多少有些惊讶,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倷家老三,平日看着蔫不叽的,老实巴胶,像个大姑娘似的,心里还挺花花的,自个儿都能轧拉上姑娘了。”
说着,老八媳妇自个儿先咯咯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卖乖说,“说句不隔一的话,大姑,这要是换了别人,我还真不一定敢兜揽这事儿呢,可倷家老三,就不一样啦,这孩子,我可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多好的孩子呀?
“要模样,有模样,要才能,有才能,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谁家姑娘要是嫁给倷家老三,可真算是烧了高香。
“行啊,大姑,既然人俩儿是两厢情愿,这事儿就好办了,包在我身上了,今儿个,等吃过晌儿,我就替老三跑一趟,反正三家子离咱这也不远,你就晴好儿吧。”
见吴老八媳妇爽快地兜揽下这事,老海怪媳心里也托了底,嘴上说了些道谢的话,又唠了一会儿闲嗑,随后就借口家里还有别的事,起身下炕要走。
吴老八媳妇嘴上说了些不急不急之类的话,见老海怪媳妇执意要走,也就不再拦阻。
傍晚,老海怪媳妇正在灶上办置晚饭,听见院子里狗叫声,抻头往外望了一眼,见是吴老八媳妇从街上走了进来,知道她是为了老三亲事来的。
老海怪媳妇,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手上还粘着饼面,也来不及擦净,擎着两手,急急忙忙迎了出去,先呵住狗叫,转头笑着把吴老八媳妇迎进屋里。
和上午不同,吴老八媳妇这会儿,换上一身新铮铮的衣服,上身是红花绿底儿斜襟褂,下身是素净青缎肥腿裤,裤角紧束在脚踝上。
老海怪媳妇让她上炕,吴老八媳却推说家里还有别的事,坚持不肯上炕,只侧身,用半拉屁股,坐在炕沿上,左手摁在炕上,右手拍了下大腿,开始向老海怪媳妇邀功,“大姑呀,今儿个,我可没轻夸奖倷家老三。”
吴老八媳妇,眉飞色舞地向老海怪媳妇卖乖道,“下半晌,我到了他们老于家,那可是个地道的大户人家呢。
四十多间房的一个大庄院。
八个儿子都成了家,主人家王法,儿子们成亲后,都在伙儿里住着。
“我刚提起两个孩子的事,你猜怎么着?大姑,那丫头的爹妈,起初像似对咱家老三还不太上心,嗔着脸。
“那会儿我就想,咱家老三,多好的人儿呀?你们还拿把什么?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暗许终身的份儿上,说不定,俺还看不上倷家闺女呢。
“我心里一来气,就把咱老三的好处,一股脑儿地往外嘞,直说到最后,你猜怎么着?大姑,他家那两口子,嘴就裂缝了,不过这会儿,还是没松口儿,末了,拿把了一会儿,对我说,‘等俺两口子,再合计合计,过两天给你个准话,中不?’
“我一想,可也是的,人家也是一个好端端的闺女,哪能一听了媒人的话,就应许了呢?肯定要拿巴拿巴,所以我就回来了。
“我看那两口子的架势,差不多已经心里有谱了,等过两天,我再去走一趟,保准能得到好信儿呢。
看来这媒人的半拉猪头,我是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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