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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挤过人群,拔腿就追。
停工的大楼只有零星的工人在忙碌,他不知那男人去了哪一楼层,但26楼以上是中高层人员的办公区,他直奔26楼,一层层找起。
几层楼都无人,他扶着楼梯栏杆往上跑,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学校的女仔对他大送秋波,哪怕投怀送抱,他为何觉得无趣。
母亲的办公室在顶楼,出了楼梯口,他放缓脚步。
那男人很可能在和母亲谈事,但自己只是个中学生,今生今世第一句对白,应该是怎样的?
可不可以邀请他参加派对?他低头看看身穿的棒球服,懊恼自己如此幼稚。
他轻轻走向办公室,母亲的声音传来,讲的是国语,他一怔,那男人是内地人?母亲为父亲打理这间公司多年,在这幢大楼里,她的地位堪称女王,但她竟迁就对方讲国语,而且语调十分甜腻——她在父亲跟前都不这样。
他在门边悄然站定,听清他们在谈论艺术品。
母亲说起某人家中的一张小叶紫檀琴桌,她特别喜欢,但某人不卖,男人说这种品相少有人出手,他会留意,母亲说:“可我现在就想要。”
男人说:“那恐怕有点难。”
母亲想用酸枝仿一张,但顾问团都说酸枝做琴桌,琴声穿透力不够好,音色不如杉木做的,她说:“我就要那张,你去谈。”
男人没说话,他把眼睛贴近门缝去看,母亲和男人对坐饮茶,带点恼色说:“杉木就杉木吧。”
男人微笑看她,给她倒了一盏茶,她没喝,凑近他,眉梢眼角含着春意,说了一句话。
他心口发紧,听不清母亲在说什么,但此中情境,不言而喻,他扭过头去。
暴雨将至的下午,重遇那让自己一见钟情的人,他却是母亲的情人。
那天他没回家,在母亲的游艇上过了一夜。
初见时没寻到那男人,他躺在甲板上,望住夜空中的月亮,肖想他的模样,等到见着了,他宁可自己盲掉。
台风天处处封锁,清晨时他回到家,只有妹妹询问他去了哪里。
他想问母亲昨夜是否归家,没问。
沉舟于海面的夜晚,他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再见到母亲。
复课后,他揍了班里一位从内地转学不久的同学。
那同学没跟他说过话,但他听不得国语。
他也把“你好”
和“请问”
挂在嘴边吗,他和母亲是在哪里认识的?那同学边走边跟人学说广东话,他狰狞盯住同学,同学愕然,随后温文地笑。
那男人也这样对母亲笑吗?他走过去,突兀地一拳砸上同学的脸。
文静的男生被打得一个趔趄,脸颊发红,仓皇地和他对视。
那男人挨过打吗,有人扇得他面色如火,眼中含泪,神志模糊吗?
下一秒,同学暴起,一巴掌扇回来。
他接连出拳,迫使同学跪倒在地。
暮色里,同学哭着问他为什么,他弯腰,伸手揩掉同学嘴角的血,转身干呕着吐了出来。
校方通报家长,母亲盛怒,但他拒绝对整件事做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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