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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第一个孙子之后,李春仙总是萎靡不振。
有一天,她突然中风了。
可惜了她从前节省的那些钱,一下子全花在医院里,终究也没能存得住。
一下子,她老了许多,当年刚强的母老虎疲软下来,每日间窝在自己盖的老房子里,做什么都唉唉叹气。
她怎么也想不通,她一生勤劳良善,用自己的血肉哺乳着一大家子,又用双手挣来三个儿媳,怎么上天总是在落下苦果给自己吃?
李春仙从前想象着,等到她老了,就端坐在炕头上,三个儿媳争着来孝敬她,争着给她端来饭食,争着给她裁衣制鞋;媳妇们会各自生下几个大胖小子,小子们聪明懂事,个个都是状元郎。
再有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女儿,围着炕头给自己解闷。
媳妇们还会很自豪地和别人说:“我婆婆,那是个刚强人!
没有她,就没有我们,就没有我们这个家!”
这不过分呀,这不难呀。
可是如今这种局面,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李春仙每日每夜反省着自己的一生,不知自己造了什么孽。
李春仙病了一场,儿媳们只得分了粮食,各起炉灶,各吃各的饭。
为了形式上的郑重,罗家决定开一次全家会议,讨论着分家。
罗三丰将家里里里外外所有的财产都写在了纸条上,包括家里吃饭用的一个修补了数次的铁锅。
李春仙取来家里用来筛粗面的筛子,摇晃了一阵,说道:
“你们各自也大了,临结婚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分家,只是那时候妈太心软,觉得你们都年轻,怕当不好家。
做父母的辛苦半辈子,只得了这些东西,如今我们就来做个分割。
为了公平,你们自己抓,抓到什么,便是什么,谁也不要争。”
罗长河一贯的沉默不语,他闷着脑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罗长河已经三十多,村里有辈分差不多的,现如今都开始讨孙子了,而他还在父母这里讨粮吃。
他想着分家也好,免得凑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总觉得别扭。
罗长乐是相当不以为然的。
分家这种事情在长乐看来,多少是有些“不和”
的意味在里头,况且他因身弱而多受父母宠爱,心里根本察觉不到父母兄弟之间的嫌隙——他有些被偏爱的天真。
于是罗长乐便说道:“分什么呀?虽说人各有志,但咱们兄弟还是要互相扶持,难道各过各的竟好过全家一起努力吗?”
罗长健虽然年纪最小,但早就对“私有权”
表示认可。
在罗长健看来,分家是父母承认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是一种成熟的表现,是一种有空间发挥自我,当家做主的表现,因此罗长健心里是极赞成分家的。
但听到二哥罗长乐这样一说,倒使罗长健矛盾了起来:二哥说得这样囫囵,又这样伟大,我若提了同意分家,岂非听上去是我故意的不团结。
他便跟着二哥的话说道:
“是呀,爸妈,分什么呀。”
秦明月胳膊肘捅了长健一下,长健只当没感觉。
李春仙说道:“分吧。
我们老了,也伺候不了你们了。”
李春仙这样说了,罗长乐也不好坚持什么,便点头答应,权当是玩个游戏。
毕竟一家子人还住在这老宅子里,家里又没有可拆分的现金,能分得开什么?不过是各自用各自的锅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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