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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旦走了进去,就觉得限平时有点不一样,在里面一种交杂着绝大多数的人曾在这几挣扎求生忍辱求存而还有少数人在这儿恣意横虐作威作福的气息,让丁三通和王虚空呼吸着沉沦与腐朽,把两人平时的玩世下恭,一扫而空,换之而来的是抑郁难禁。
“天啊!”
丁三通喃喃的道:“这种地方,我一天都不能待”
!
“可是有些人会在这里要待上一辈子,”
王虚空涩声道,“你这句话对关在这里的人太不公平了。”
“听说这一层牢里关的多是朝廷要犯?”
丁三通说,“朝廷要犯就是钦犯,钦犯就是触犯天条的犯人,他们被押的地方就是天牢了?”
“押在这里的人,不是候斩,就是终生监禁——反正,都是永世不得翻身就是了:”
王虚空说,“不过,这些人,可能平生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只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所以就沦落到这里了。”
“可是,作为一个人,也许,不做那些事,不说那些话,不得罪那些‘人’,就不能算是个人了;”
丁三通说:“——就曾今天我们不得不来一样。”
他们以极高明的身法,进入牢狱里,在几个关卡上,都没有给牢子发现。
然而在这幽黯、霉湿的地方,他们避得过狱淬卒,却躲不过那些给关在牢里的犯人的眼睛。
那些人是看见他们的。
可是都没有吭声。
他们眼中也没有惊喜。
没有期待。
他们用看死人的眼光来看他们。
——他们用这种眼色来看人,也许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死人”
。
实际上,他们一进入这儿,不管是因为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得罪错了一个人,还是写错了一篇文章,就已经是个“死人”
了。
——甚至连看见有人溜了进来,他们也并不燃起逃生的希望;因为他们知道:这儿只有人“进”
,从没有人“出”
,至少,在没有“上面”
的批准之下,谁也出不了去。
除非是一年一度,天子一时高兴,大赦天下,朱笔一圈,看是勾上哪一个人的名字:不过,通常皇帝都是笔下一抹,抹去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要等他救人,就像乌龟等长上翅膀变飞龟一样无望。
一个人连“希望”
都不复存了,那就跟“死人”
无异了。
王虚空和丁三通看到他们:一个个衣不蔽体,一个个都污秽不堪。
也许,他们在进来之前,都是身娇玉贵、气派非凡的人物,但一进入这里,就猪狗不如。
现在,他们身上发臭,跟死人一样臭,但死人却不必闻到他自己身的臭味,他们跟死了没两样,身上有蛆,蛆就在他们脓上蠕中,脓就在他们伤口上像乳汁一般溢出来,而他们伤口遍布全身,要比西藏女子的饰物还多。
其中有一个,一条腿已经完全烂掉了,看得出是新近才给人切断的,露出了一截白骨;他大概感到奇痒无比吧?所以用手大力的在抓痒,那骨头发出吱吱和刮刮的声响,跟用锅铲去刮黏在锅底的焦饭差不多一样的声音。
有一个犯人,左耳已掉落了大半,他一嚼东西的时候(吃的好像是禾秆下的一小团泥渣),牙龈牵动,他烂了的半边耳朵,掀出了额里的鲜肉,痛得龇着牙,那样子就像笑一样。
有好几个犯人看着他的伤口,有一半无动于衷,有一半露出饿的表情;有一个还忍不住咬自己的手指——不,他是吃着自己的手指——要相当眼尖和细察,才知道这个把自己十只手指吃剩下了六只的,她还是一个女子。
这女犯人让丁三通和王虚空想起了“吃人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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