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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还打算说什么,却被张宾暗中使个眼色给阻止了,随即二人便向石勒告辞,退出帐外。
张宾叫来部下,让他们把那三车典籍交付裴该,裴该神情貌似有些兴奋,忙不迭地就跟来人走了,张宾这才折返帐中。
就见石勒还跟那儿皱着眉头,仰面朝天,在想事儿呢。
见到张宾回来,石勒赶紧招手,让他靠近过来,就在案前坐下,然后低声问道:“我方才态度很诚挚吧?我看裴郎怒气也已尽消,还以为他真心臣服于我了呢,怎么问他前途,他却只说‘向东’二字?他仍然不肯为我谋划么?”
张宾朝石勒一拱手,笑着说道:“臣为明公贺,明公已得裴郎之心矣!”
石勒一挑眉毛:“哦,何以见得?”
张宾说了:“人皆有欲,唯知其欲,然后可以得其心。
臣之欲是什么?愿为张良、陈平,辅佐明君,做一番大事业,则明公气概恢弘、英武能断,自然便可使臣诚心辅佐。
那么裴郎之欲又是什么呢?为救其姑母,只能使裴郎留下,却不能使裴郎真心为明公出谋建策,臣也一直在考虑,要怎样才能赢得裴郎之心。
想不到始安王一把大火,却帮明公解决了这个难题……”
石勒似懂非懂:“请张先生再说得清楚明白一些。”
“听裴郎从前的言辞,颇不值晋室,但也不喜欢胡人,这般心理,大概只有归乡隐居一途吧。
但他却以身为中国人为荣,以身为读书人为荣,绝不愿中国的典章、圣人的言教毁于一旦。
因此始安王焚宫烧书,才会使他如此愤怒。
但等明公一说欲为中国人,欲保全和传承典章、言教,裴郎之心,自然便与明公相贴近了……”
“原来如此,”
石勒不禁喜上眉梢,“这也多亏了张先生抢出那三车书来。”
张宾淡淡一笑道:“我只是因为喜欢读书,而非世家出身,家中藏书本来不多,故而那日途经石渠阁,才临时起意,拉了三车书出来而已……不想倒因此而能为明公收拢裴郎之心。
这难道是天意在关照明公吗?因此臣才为明公贺啊!”
“既然如此,”
石勒笑容突然间一敛,“裴郎又为何只说‘向东’二字呢?”
“这是臣的过错,”
张宾略一俯首,“出征前臣与裴郎相谈过天下大势,因为只是随口而言,故此并未详细禀报明公。
裴郎曾说,许昌四战之地,抑且历经兵燹,难以久据;向西去道路险狭,而且关中尚在晋人手中,巴蜀又为李氏窃据,轻易难得;北上不用提了,都城所在,哪里还有发展的余地呢?至于南下,此前明公谋据襄汉失利,已经证明了此路不通。
因此只有东进一途……”
“那他为何不肯细说,只说什么西不可往,北不可归,南不能下,若不向东还能往哪里去?”
张宾笑道:“许昌不可久据,西、北、南之不可去,裴郎既已对臣说过,必然以为臣禀报了明公,故而不愿赘言——彼世家子,自然有些傲气。
至于向东,如今王赞、苟晞拦路,都是晋将,他曾说‘降石不降汉’,不肯设谋与晋军交战,才刚归心明公,自然不便出尔反尔——假以时日,必肯明言。”
石勒闻言,不禁“哈哈”
大笑:“世家子就是花花肠子多,我若没有张先生,哪里能领会他简单一句话中,便有那么多含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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