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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起身,尽量让床垫不发出任何震动,替芝华掖好被角,带上门出去。
空气一团干冷,厨房阿姨做好了早饭,打开餐厅顶灯,照得窗外天色更沉。
他心不在焉吃了几口,嘱咐阿姨把奶黄包热着,搁下碗筷回衣帽间换衣服。
裕生的车驶抵楼下,载着程濡洱去筑云,一旦有人找到勒索严丁青的人,会带到筑云去领赏。
时间很慢,离中午十二点还剩四个小时,程濡洱的耐心正在逐渐蒸发。
等芝华醒来,房子里外都没有人,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程濡洱说今日有要紧事,晚上再和她一起吃饭。
芝华心想正好,她也有自己的要紧事,今天须拿着离婚协议找母亲摊牌。
本该是前天,在她生日当天,按照她颇有仪式感的规划,离婚协议书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人与人之间靠的是情谊,芝华记得唐莺教给她的这句话。
如果一个人长久地用关系绑架你、操控你,事实上你们之间的情谊已经荡然无存。
她以前不敢承认这件事,昨晚和程濡洱回忆起唐莺,想到唐莺握着她的手,勇气重新找到她。
天气太差了,芝华在路上堵了几分钟,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尾灯,像无数个禁止通行标示,暗示她此行即将付出的代价。
以往要做一件事时,如果去的路上不顺,总是差一秒赶上地铁,差几秒赶上红灯,差几分钟就能准时抵达,芝华便默认这件事也会不顺。
这次无所谓,她打过上万次腹稿,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芝华期望着,她与父母之间,还能有情谊。
结婚以后,她很少来父母家。
父亲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应该尽量少回家,芝华懒得有异议。
家里的陈列没太变动,母亲找出一双拖鞋,像招待客人那样,招呼芝华换上,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侧头看她一眼,问她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母亲便责怪父亲,“女儿回娘家,还不能一个人回了?”
因为那封勒索信,他们处在佯装风平浪静的状态里,氛围和谐得虚伪。
“我有事要对你们说。”
芝华站着,虽然母亲扯着她的胳膊,想让她坐下。
她抽回自己的手,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摔在茶几上,砸在父亲面前。
“我决定离婚,没有余地。”
芝华冷静地说。
母亲的手耷拉下来,夹在芝华和丈夫之间,无措地来回看。
“有完没完?”
父亲扔下遥控器,拾起那叠a4纸,摔回芝华身上,“从小严出轨开始,你就嚷嚷着离婚,你有完没完?这种事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年轻时如何,照你的道理,你母亲也该跟我离婚,让你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是的,我妈当年就应该离婚。”
芝华捡起离婚协议,一张张抚平,抬眼直视父亲。
她挺直脊背站着,毫不退让地看着这位步入中老年的男人,看他像晴天霹雳般,坐着直喘气,把手边的玻璃杯砸出去,撞碎电视柜上芝华和严丁青的婚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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