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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片刻,又补充说,“可她毕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是的,她人好……”
萨沙同意道,“您的母亲自有其独特善良和可爱的一面,可是……怎么对您说呢?今天清早我去过你们家厨房,看到四个女仆直接睡在地上,没有床,没有被褥,盖着的是破破烂烂的东西,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还有不少臭虫和蟑螂……跟二十年前完全一个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哦,讲到奶奶,上帝保佑她,她到底是奶奶。
要说您的妈妈,也许会讲法语,也参加业余演出,看来她应该明事理的。”
萨沙讲话的时候,喜欢把两个细长的手指伸到听话人面前。
“这里的一切都有点儿古怪,让人看不惯,”
他继续道,“鬼知道怎么回事,这儿的人什么事都不做。
您的母亲成天只知道走来走去,像一位公爵夫人,奶奶无所事事,您也一样。
连您的未婚夫安德烈·安德烈伊奇也无所事事。”
这番话娜佳去年听过,前年似乎也听过,她知道除此之外萨沙再也讲不出别的什么。
以前她觉得这些话很可笑,不知怎的现在听来挺气恼。
“您说的都是老生常谈,早让人听腻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您该想点儿新鲜的话才好。”
他笑了,也站起来,两人朝房子走去。
她高挑的个子,漂亮,苗条,此刻在他的身旁更显得健康,衣着华丽。
她感觉到这一点,不禁可怜起他来,而且不知为什么有点儿不自在。
“您讲了许多不必要的话,”
她说,“您刚才提到我的安德烈,其实您并不了解他。”
“‘我的安德烈’……去他的,去你的安德烈!
我真为您的青春感到惋惜。”
两个人进了大厅,这时大家已经坐下吃晚饭。
奶奶,或者按家里人的称呼,老奶奶,长得很胖,相貌难看,生着浓眉,还有一点点唇髭,大嗓门,光是听她说话的声音和口气就可以知道,她是一家之主。
集市上的几排商店和这幢带圆柱和花园的老房子,都归她所有。
她每天早晨都要祈祷,求上帝保佑她别破产,祈祷时常常泪流满面。
她的儿媳妇,也就是娜佳的母亲尼娜·伊凡诺夫娜,生着浅色头发,腰束得很紧,戴着夹鼻眼镜[116],十个手指上都戴着钻石戒指。
安德烈神甫是个掉了牙的瘦老头,从脸上的表情看,他仿佛正打算讲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他的儿子安德烈·安德烈伊奇,也就是娜佳的未婚夫,壮实而英俊,头发鬈曲,像一名演员或画家。
他们三个人正谈着催眠术。
“你在我家住上一个礼拜就会复原,”
奶奶转身对萨沙说,“只是你得多吃点儿。
瞧你这模样!”
她叹了一口气说,“你那模样真吓人!
真的,你活像名浪子了。”
“挥霍掉父亲赠予的全部资财,”
安德烈神甫眼里带着笑意,慢条斯理地说,“浪荡的儿子只好给人去放猪……”
[117]
“我喜欢我老爹,”
安德烈·安德烈伊奇拍拍父亲的肩膀说,“他是个可爱的老人、善良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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